李治写废后诏书

我陪他从籍籍无名到君临天下，最后只换来一句“沈家功高震主，你不配为后”。承天楼上，

风声猎猎，顾承渊冷漠地俯视我：“太子呢？”我喉间发紧，许久才找回声音：“留在宫里。

”反正，他自出生起，便养在你身边。我们母子，聚少离多。他没有我，或许并不会伤心。

谁知顾承渊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沈朝朝，你凭什么觉得，

朕会善待一个废后之子？”罡风吹得我站立不稳，

那股熟悉的、被他轻视的刺痛感再次席卷而来。良久，他将那道明黄的圣旨丢在我脚下，

一字一句，满是帝王的威压：“你走之后，朕会册立新后，也会有新的嫡子。

至于他……朕不会管。”我却俯身，平静地拾起那道决定我命运的圣旨，笑了。

抬头迎上他那双深邃如渊，却再无半分温柔的眼眸。“你会的。”我们的孩子，

是你亲手教导，是你最完美的继承人，是你帝位的基石。“你是个好君王。”“你只是，

不再爱我了。”“你只是，忌惮我沈家的兵权。”这朝堂之上，无人敢动他分毫。

即便你另立新后，你的江山也需要他来继承。他脸色骤变。对视良久，最终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如你所愿”，背影却透着一丝狼狈。1.我走下承天楼。

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我曾挽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上权力的顶峰。如今，我独自一人，

一步步走下我自己的断头台。风比楼顶更大，吹得那明黄的废后诏书在我手中哗哗作响。

转角处，一抹艳丽的妃色身影袅袅婷婷地立在那里。周子烟。我那位好陛下的心尖宠。

她见到我，立刻提起裙摆，快步迎上前来，脸上挂着天真又无措的关切。“姐姐，你还好吗？

陛下他也是迫不得已，你千万不要怪他。”她说着，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我手里的诏书，那份贪婪和得意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我扯了扯嘴角。“妹妹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了。以后，你得叫我沈氏。

”周子烟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又化为更浓的怜悯。“姐姐说的哪里话，不管你是不是皇后，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她说着，亲热地想来挽我的胳膊。我侧身避开。“别，

我怕脏。”周子烟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她收回手，

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沈朝朝，你装什么清高？

一个被废的皇后，连宫里的一条狗都不如。你凭什么觉得，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摆谱？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字字诛心。“陛下陪了我一整晚，他说，

他早就受够了你这张死人脸。还说，你沈家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硌得他心烦。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哦，对了，陛下还说，

他最喜欢看我在床上哭着求他的样子，说那才叫女人。不像你，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无趣得很。”我看着她那张因嫉妒和炫耀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完了？

”我问。她愣住了。“十年了，他的喜好还是这么朴实无华。妹妹，辛苦你了。”“你！

”周子烟气得发抖。她大概没想到，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如此平静。她眼珠一转，

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宫女捧着的茶盘上。“哎呀，姐姐，你走了这么久的路，肯定渴了吧。来，

妹妹给你奉茶。”她端起茶杯，莲步轻移，姿态万千地向我走来。就在我们错身的瞬间，

她的手腕一斜。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我紧握着诏书的手上。剧烈的灼痛感瞬间传来，

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周子烟立刻惊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自责。“啊！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太笨了，你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有没有烫伤？

”她抓着我的手腕，眼泪说来就来，楚楚可怜地望着我身后。“陛下。

”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顾承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周子烟的眼泪掉得更凶了。“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没站稳，不小心烫到了姐姐。姐姐，

你不要怪陛下，要罚就罚臣妾吧。”她这番表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抽出被她抓着的手，将那份被茶水浸湿，字迹都有些模糊的诏书，缓缓展开。“陛下。

”我平静地开口。“这诏书湿了，字迹不清，怕是无法昭告天下。要不，您重写一份？

”2.顾承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大概从未想过，一个被废的皇后，

敢用这种方式挑衅他的帝王威严。他一步步走过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周子烟怯生生地躲到他身后，小声说：“陛下，姐姐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心里难过。

”顾承渊没有理她。他从我手中抽走那份湿透的诏书，扔在地上。“沈朝朝，

不要挑战朕的耐心。”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没有这份诏书，你就还是皇后吗？

”我看着他，手背上被烫出的红痕火辣辣地疼。这疼痛，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

他还是最不受宠的九皇子，在围猎场上为了保护我，被惊马撞伤了手臂。

我不过是在为他包扎伤口时，被匕首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他却紧张得变了脸色，

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伤药，小心翼翼地为我上药。他一边吹着气，一边蹙眉低语：“朝朝，

以后不许再受伤了。我看着，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疼。”那时的顾承渊，

会因为我的一点小伤而心疼不已。现在的顾承渊，只会觉得我矫情碍眼。

我的手被带到冷僻的静安宫，一个年老的宫医提着药箱姗姗来迟。他瞥了一眼我手上的烫伤，

态度极其敷衍。“一点小伤，死不了人。涂点药膏，过几天就好了。

”他从药箱里拿出一盒最劣质的烫伤膏，丢在桌上，转身就要走。“等等。”我叫住他。

“是谁让你来的？”老宫医不耐烦地回头：“还能有谁？自然是陛……是柳主子的吩咐。

”他差点说漏了嘴，又慌忙改口。“柳主子心善，怕废后您想不开，特意让老奴过来看看。

”我懂了。这是周子烟的下马威。也是顾承渊的默许。我没有再说话，自己拿起药膏，

用左手笨拙地往右手背上涂抹。药膏油腻刺鼻，抹在伤口上，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疼了。

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承渊走了进来。他不是来看我的。

我看见他身后的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装的，是皇后的凤印。

他来收回我最后一点权力的。他的目光落在我红肿的手背上，只停留了一瞬。“一点小伤，

不要做出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给谁看。”他开口，语气是淬了冰的冷漠。

“如烟心地善良，她不是故意的。你曾是中宫之主，理应大度一些。

”我听着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血翻涌。“心地善良？”我抬头看他，一字一句地问。

“她是在我面前炫耀你们昨夜如何恩爱的时候，‘不小心’烫伤我的。陛下，你觉得，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会做出来的事吗？”顾承-渊的眉头蹙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够了。朕不想听这些后宅妇人的口舌之争。”他显然不想深究。或者说，

他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只是来拿回凤印的。“沈朝朝，交出凤印。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辅佐了十年的男人。他亲手将我捧上后位，

又亲手将我拉下地狱。现在，他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肯给我。我慢慢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打开那个紫檀木盒。凤印静静地躺在里面，冰冷沉重。我拿起它，走向顾承渊。

在他伸出手要接过去的时候，我的手一松。那枚代表着无上荣耀和权力的凤印，

就这样直直地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3.凤印的一角，

被坚硬的青石板磕掉了一块。顾承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沈朝朝，你好大的胆子！

”他怒喝道，眼中是翻涌的杀意。我却笑了。“陛下，手滑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学着他刚才的口吻。“您身为九五之尊，理应大度一些，不会跟一个废后计较吧？”“你！

”他扬起手，似乎想给我一巴掌。我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巴掌最终没有落下。

他只是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弯腰捡起那枚残缺的凤印，拂袖而去。“看好她！没有朕的命令，

不许她踏出静安宫半步！”门外的侍卫齐声应是。我成了真正的囚徒。在静安宫的日子，

过得比我想象中更平静。也更屈辱。每日的份例被克扣得只剩一碗糙米饭和一碟咸菜。

连最低等的宫女都敢对我指指点点。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在离开皇宫之前，再见我的儿子，

顾衡一面。我向看守的侍卫提出了请求。他们去通报了，但一连三天，都杳无音信。

直到第四天，一个传话的小太监才慢悠悠地过来。“陛下恩准了。让你去御书房见太子殿下。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御书房离静安宫很远，我走了很久。到的时候，

我被拦在了门外。“太子殿下正在里面练习书法，陛下吩咐了，让您在外面候着。”这一候，

就是一个时辰。从日中，到日暮。我终于被允许进去。一进门，

我就看到了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顾承渊坐在书案后，手里握着顾衡的小手，

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而周子烟，就站在一旁，温柔地为他们研墨。他们看起来，

才像是一家三口。我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衡儿。”我喉咙发干，轻声唤他。

那个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那个我倾注了所有爱意的孩子，闻声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废后沈氏，你来做什么？”我的心脏被这句称呼狠狠刺穿。

废后沈氏。不是母后。顾承渊放开顾衡的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衡儿是未来的天子，必须学会摒弃不必要的感情。他属于江山社稷，不属于你。

”周子烟也柔声附和：“是啊，姐姐。太子殿下如此懂事，知道以国事为重，

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我没有理会他们。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儿子。“衡儿，你过来，

让母后看看你。”顾衡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顾承渊的身后。他看着我，

用一种稚嫩却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背诵。“帝王之道，在于无情。亲疏远近，皆为尘埃。

唯有江山，方为永恒。”这是顾承渊教他的。这是我那个曾经会在我怀里撒娇，

说最喜欢母后的孩子。现在，他亲口告诉我，我是他应该摒弃的尘埃。我看着他，许久，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我说。“你学的很好。”我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我怕再多看一秒，我维持了这么久的平静，就会彻底崩塌。走出御书房的门，

我听到里面传来周子烟娇俏的笑声。“陛下，您看，衡儿多聪明啊！

这么快就懂得了为君之道。不像有些人，只会用感情牵绊他。”顾承渊低沉的笑声随之响起。

“那是自然。他是我顾承渊的儿子。”是啊。他是你顾承渊的儿子。只是，不再是我的了。

4.出宫的日子到了。我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押着，换上了一身最粗糙的麻衣。

那料子磨在皮肤上，又痒又痛。她们搜走了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连我母亲留给我的一支木簪，都被其中一个嬷嬷蛮横地抢走，插在了她自己油腻的发髻上。

“一个废后，还戴什么首饰？这好东西，给你也是浪费了。”她得意洋洋地说。我没有反抗。

周子烟盛装打扮，来为我“送行”。她穿了一件火红的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

那凤凰的图样，是我当年亲手画的，我曾以为，会穿在自己身上。“姐姐，这件衣裳好看吗？

”她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裙摆飞扬。“陛下亲自找人赶制的，他说，

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世间最耀眼的颜色。”她笑得花枝乱颤，眼里的恶意毫不掩饰。“你说，

人跟人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同呢？有的人，生来就是凤凰。有的人，就算爬上了枝头，

也终究要被打回原形，变回那只肮脏的麻雀。”她走到我面前，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

划过我粗糙的衣领。“啧啧，姐姐，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丢人现眼。宫门口的乞丐，

穿得都比你体面。你说，要是沈大将军和沈小将军看到你这副模样，

会不会羞愧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提到我的父亲和兄长，我的心猛地一抽。顾承渊，

你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周子烟见我变了脸色，笑得更开心了。“哦，忘了告诉你。

陛下已经下旨，革去了沈家的兵权。你的父亲和兄长，很快就会‘荣归故里’，

在京城里好好颐养天年了。”所谓的颐养天年，不过是圈禁罢了。他不仅要废掉我，

还要折断我沈家所有的羽翼。我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变冷。“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顾承渊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径直走到周子烟身边，亲昵地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风大，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周子烟顺势靠在他怀里，

撒娇道：“臣妾是来送姐姐最后一程的。毕竟，姐妹一场。”顾承渊这才将目光转向我，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时辰不早了，上路吧。”他说。上路。

他说得如此轻巧。我被嬷嬷推搡着，一步步走向那扇沉重的宫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十年情爱，十年扶持，到头来，只换得一句冰冷的“上路”。宫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刺眼的阳光，和我未知的，屈辱的未来。就在我即将踏出宫门的那一刻，

胸口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我控制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我胸前灰色的麻衣，触目惊心。我的身体晃了晃，

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几名侍卫拔出刀，朝我冲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是顾承渊的贴身侍卫，赵启。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酷和杀伐之气，

响彻在宫门内外。“陛下有旨！废后沈氏心怀怨恨，身藏剧毒，意图毒害柳主子，罪无可赦！

来人，给朕搜！”5.屈辱的搜身开始了。我像一个破布娃娃，

任由那些粗鲁的手在我身上摸索。麻衣被撕开，

露出被烫伤的手背和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周围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像无数根针，

扎进我的血肉里。顾承渊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周子烟依偎在他身边，

嘴角挂着得意的笑。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一场栽赃陷害的好戏。最终，

他们什么都没有搜到。赵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向顾承渊复命：“陛下，并未搜到任何毒物。

”周子烟立刻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她刚才明明……”顾承渊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