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疑问像一颗石子扔进人群,激起了一圈圈议论。
陈野是谁?
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个成绩一般、不爱说话的后排学生,平时几乎没人注意他。
可现在,这个会亮灯、会提醒分类的智能垃圾桶,竟然和他扯上了关系。
反差太大了。
第二天课间,B栋楼下那个垃圾桶突然热闹起来。
学生们不再随手一扔,而是凑上去看LED屏上的提示:“厨余垃圾请投左侧可回收物请投右侧”。
投对了,顶上绿灯一闪,“滴”一声响,像在点头认可;投错了,红灯亮,声音严肃地提醒。
有人试了几次,发现每次反应都准,就开始玩起来了。
还有人故意拿两个袋子交替扔,看它能不能分清。
原本觉得环保是瞎折腾的人,也开始认真分类,甚至有人说:“今天谁全对,咱们比比。”
林溪站在边上看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高兴是有的——她的想法真的落地了。
但更让她意外的是陈野。
她只是提了个需求,没想到对方首接做出来一个完整的装置。
不只是能用,还考虑了成本、耐用性和交互方式,全都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只会做题,而是真会解决问题。
可这份热闹没持续多久。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快上课了,不***室刷题,是都保送清华北大了?”
王振华冷着脸走过来,背着手,目光钉在那个装置上。
赵宇跟在他后面,抱着一摞卷子,嘴角带着笑,一句话不说,眼神却分明在看笑话。
人群立刻散开,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王振华走到垃圾桶前,上下打量一眼,语气讥讽:“林溪,我不是说过吗?
高三一切以学习为重。
你搞这些东西,哗众取宠,耽误时间,这就是你对高考的态度?”
林溪往前一步:“老师,这装置有用,能让大家更愿意分类,减少浪费……有用?”
赵宇冷笑插话,“最大的用处是提高分数。
你告诉我,它能让物理多考十分,还是化学多一分?
自主招生早就不认这些了,醒醒吧。”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低下了头。
是啊,再有意义,换不来分数,对高三生来说就是空谈。
林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就在沉默快要压垮她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谁说它不能换算成分数?”
陈野走了过来,站到她身边。
他没看王振华,也没理赵宇,而是指着装置说:“太阳能板怎么选?
考光电效应和能量转化效率。
外壳稳不稳?
考材料力学。
供电系统怎么省电?
考闭合电路欧姆定律。
就连那声‘滴’,也是单片机编程的基础。
这些知识点,哪一科试卷上没有?”
他每说一句,周围就安静一分。
原来这个小东西,把高中几门主科的知识都串起来了。
他这才转向王振华,语气平稳:“您一首说学以致用。
我们现在把课本上的知识用在了解决实际问题上,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用’吗?”
王振华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吭声的学生敢当众反驳,而且说得有理有据,一时竟接不上话。
赵宇马上开口:“说得好听!
不过是拿知识点当装饰,标新立异罢了!
陈野,听说你上次月考才三十多名,有这功夫研究废铁,不如多刷两套真题!”
“刷题?”
陈野笑了笑,眼神没退,“把公式背下来,原样搬到卷子上,就像生产线上的罐头,整齐,但都是死的。
知识应该是活的。”
全场静了几秒。
“强词夺理!”
王振华终于找到突破口,指着装置吼道,“我会向年级组汇报这个情况,看看这种行为算不算扰乱教学秩序!
你们两个——林溪、陈野,今晚必须交检讨,深刻反省!”
说完,他转身就走,赵宇得意地瞥了两人一眼,跟了上去。
人群散去,走廊重归寂静。
那个曾带来片刻欢愉的装置,此刻孤零零地挂在垃圾桶上方,像一个被遗弃的答案。
林溪眼眶红了,低声说:“对不起,陈野,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你的错。”
陈野摇头,“是他们不懂。”
当晚,陈野回到家。
屋子很小,灯光昏暗。
里屋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听得人心慌。
他默默热好饭,放在桌上。
放下饭盒时,目光扫过桌面——药瓶旁堆着几张未拆的信封,抬头一看,是医院的催费通知。
白天的坚持,在现实面前显得格外无力。
分数、钱、未来……哪一样都不是轻松的事。
他回到书桌前,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冰凉的“错题溯源镜”。
系统提示音还在耳边回响:道具:错题溯源镜(初级),可扫描试卷,溯源知识盲区,具象化呈现“原理掌握”与“实际应用”之间的鸿沟。
他深吸一口气,把镜子对准那张满是红叉的月考卷。
镜面微光流转,红色批注旁浮现出淡蓝色的三维模型和动态公式推演,清晰地标出了每一个“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
原来知识,真的可以这样“活”过来。
窗外夜色渐深。
父亲的咳嗽声停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陈野的目光从镜中移开,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缓缓落回镜子里——那双眼睛,正燃着火。
他忽然明白了。
让知识在试卷上活过来,还不够。
他得让它在现实中,真正爆发力量。
他猛地站起身,把“错题溯源镜”紧紧攥在手里,转身拉开门,一头扎进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