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三遍时,赵小五己经在我耳边喊了三次“陈兄弟”。
我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想掐个清心诀,手指搓了半天才发现——哦,我现在是个凡人。
“来了来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全身骨头都在***。
昨天推磨留下的酸痛还没消,今天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劳作。
磨坊里,赵小五己经泡好了豆子。
看到我睡眼惺忪的样子,他笑着递过来一个杂粮饼:“先垫垫肚子,今天要磨的豆子多,刘府订了五板豆腐,晌午前得送过去。”
我啃着干硬的饼子,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豆子,心里首打怵。
在天上参加蟠桃会时,我都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陈兄弟,你还是添豆子,我推磨。”
赵小五体贴地说。
然而今天的豆子似乎格外不听话。
不是我添多了卡住磨眼,就是添少了磨空转。
有一下用力过猛,豆子溅得到处都是,还蹦进了赵小五的衣领里。
“对不住对不住!”
我手忙脚乱地帮他捡豆子。
赵小五却哈哈大笑:“没事没事,刚开始都这样。
我媳妇刚嫁过来时,第一次推磨还把磨杆给甩飞了呢!”
这话刚好被来送水的王氏听见,她嗔怪地瞪了赵小五一眼:“净说这些陈年旧事!”
转头却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陈兄弟别听他瞎说,我那是让着他。”
看着这对夫妻打情骂俏,我忽然觉得手上的酸痛减轻了不少。
可麻烦很快就来了。
煮豆浆时,我发现灶火忽大忽小,锅里的豆浆几次差点溢出来。
抬头一看,果然,那个代班小仙童又在我的神位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的火签都拿歪了。
“这灶火今天怎么回事...”王氏皱着眉,不停搅动锅里的豆浆,“往年祭了灶王爷,灶火都旺得很,今年怎么这般不听话?”
我强忍着没朝那小仙童翻白眼,只得想办法补救:“嫂子,可能是柴火有点湿,我来看着火,您去忙别的。”
等王氏转身,我赶紧对着神位方向龇牙咧嘴地做口型:“醒醒!
火烧大点!”
小仙童一个激灵醒来,手忙脚乱地调整火势。
可他又没经验,一下子把火捅得太旺,锅底的豆浆瞬间糊了。
“糊了糊了!”
赵小五闻着味跑进来,赶紧撤柴救锅。
最后,一锅豆浆救回来大半,但做出的豆腐终究带了些焦糊味。
“这可怎么送给刘府啊...”赵小五看着成型的豆腐,愁眉不展。
我愧疚极了。
若是从前,我手指一点就能让这锅豆浆起死回生,可现在...“有了!”
王氏突然一拍手,“咱们把豆腐煎一煎,做成香煎豆腐,就说是新研制的口味!
多放些香料,盖住糊味。”
说干就干。
王氏手艺确实好,一番烹制后,焦糊味竟真的被香料的浓郁气息掩盖了。
更妙的是,这样煎出来的豆腐外焦里嫩,别有一番风味。
晌午,赵小五忐忑地送去刘府。
没想到傍晚回来时,他满脸喜色:“刘夫人说这香煎豆腐好吃,又订了三板,说要宴客用!”
王氏得意地看我一眼:“看吧,这就是生活。
出了问题不怕,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我若有所思。
在天上时,我只需按部就班地执行天条,从不需要“想办法”。
可人间的事,却要灵活变通得多。
晚上,我累得倒在床上,却意外地睡得很沉。
梦里不再是冷清的仙宫,而是磨坊有节奏的转动声,豆浆的香气,还有赵小五夫妇爽朗的笑声。
半夜起来喝水时,我发现那小仙童正可怜巴巴地蹲在灶台边。
“灶君大人,我知错了...”他传音给我,声音带着哭腔,“我看火看得眼睛都酸了,就打了个盹...”我本想训斥他,可看他那稚嫩的脸庞,想到自己初为灶神时也犯过不少错,心就软了。
“看火要讲究技巧。”
我低声传授心得,“旺火煮浆,文火点卤,不同的阶段要用不同的火候...”小仙童听得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原来有这么多讲究!
谢谢灶君大人!”
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模样,我忽然明白了玉帝的用意。
不只是让我体验民生,也是让我重新审视自己对职责的态度。
第二天清晨,鸡还没叫我就自然醒了。
推开窗,晨雾中的豆腐坊静谧安详。
赵小五己经在磨坊里忙碌,王氏在厨房准备早饭。
“陈兄弟今天起得真早!”
赵小五笑着招呼我。
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接过他手中的磨杆:“今天让我试试推磨吧。”
磨杆入手沉重,但这次我没有抱怨。
因为我知道,这一天的劳作,会变成热腾腾的豆浆,香喷喷的豆腐,养活这一家人,也温暖这座小城。
而我的打工日记,又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