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最疯的郡主,看上新科探花郎那日,全城都在赌他能活几天。
毕竟上一个被我抢回府的男人,现在坟头草已经三尺高。我把他按在书房墙上,
用沾血的匕首拍他脸:乖,当替身还是当死人?后来我腻了,亲自为他牵红线娶贵女。
他却红着眼砸了婚宴,跪在雨里撕心裂肺:沈惊鸿……你不能不要我。
谢辞高中探花那日,游街的马蹄声还没踏碎长安街的青石板,
关于他命运的赌局已经在各大赌坊开得沸沸扬扬。赌的不是他能否得授官职,
也不是前程几何,而是——他能在那位郡主手里活几天。我押三天!
听说郡主娘娘最近新得了把西域匕首,正愁没地方试锋刃!五天!
好歹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总得给点体面吧?体面?
上一个被郡主『请』回府的那位刘侍郎家的公子,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跟郡主讲体面?呸!
议论声被风吹散,又聚拢,飘进镇国郡主府那辆疾驰而来的玄色马车车窗里。
车帘用金线绣着狰狞的睚眦图案,那是郡主沈惊鸿的徽记。车内,
沈惊鸿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匕首。匕首造型奇特,鞘上嵌着红宝石,
刀刃却泛着不祥的幽蓝光泽,隐隐有股洗不净的血腥气。她听着外面隐约的喧嚣,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贴身侍女低眉顺眼地跪坐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都赌他活不过三天?沈惊鸿轻笑出声,指尖划过冰冷的刀鞘,本郡主这次,
偏要留他久一点。马车在状元楼前停下,今日新科进士们在此宴饮。沈惊鸿的出现,
让原本喧闹的酒楼瞬间鸦雀无声。她穿着大红色的宫装,裙摆曳地,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烈火,
所过之处,人人避退,连空气都凝滞了。她的目光径直落在那个被众人围捧,
却依旧显得清冷孤高的年轻人身上。杏花吹满头的时节,他穿着一身素白儒衫,眉眼如画,
气质温润,站在那儿,就像一幅被月光浸透的水墨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沉静,
带着几分初入朝堂的书生意气,却又隐隐透着看透世情的疏离。太像了。
像极了那个死在三年前寒冬,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的男人——她心头的白月光,林微霜。
沈惊鸿的心口猛地一缩,像是被毒虫狠狠蜇了一下,疼得尖锐,却又带来一种病态的兴奋。
她一步步走过去,靴子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众人慌忙跪倒一片:参见郡主!唯有谢辞,似乎慢了半拍,或许是酒意上头,
或许是书生傲骨,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艳光逼人却杀气腾腾的女子,
直到身旁的同僚用力拉了他一把,他才跟着躬身行礼。沈惊鸿停在他面前,
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酒气。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
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甜腻:探花郎?谢辞?谢辞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听过这位郡主的恶名,知道她行事有多么荒唐暴戾,
却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这么快烧到自己身上。是……下官谢辞。他的声音清越,
但带着微颤。沈惊鸿笑了,很满意他这份强作镇定的慌乱。她收回手,
环视一圈噤若寒蝉的众人,懒洋洋地吩咐:本郡主瞧这探花郎合眼缘,带走。
语气轻松得像是要带走一件玩意儿。郡主!谢辞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下官……
嗯?沈惊鸿挑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你想抗命?
她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手按在了刀柄上。谢辞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这张美得惊心动魄却也疯得肆无忌惮的脸,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周围的同僚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为他求情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他。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郡主府的侍卫请
上了那辆象征着厄运的玄色马车。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赌坊里的赔率又变了,
这次赌的是探花郎能在郡主府撑过几时。谢辞被安置在郡主府最奢华的一处院落,
吃穿用度皆是顶尖,甚至比许多王孙公子还要讲究。可这极致的富贵,
对他而言却是精致的牢笼。院外守卫森严,他没有任何自由可言。沈惊鸿几乎日日都来。
有时是深夜,她带着一身酒气闯进他的书房,将他按在堆满书籍的墙上,
用那把沾过血的匕首冰凉的刀面拍打他的脸颊,醉眼朦胧地问:谢辞,你说,
是活着当替身好,还是死了干净?嗯?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酒香和危险的气息。
谢辞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浑身僵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美得张扬,也疯得彻底。他怕她,从心底里感到恐惧。有时是白天,她会突然出现,
逼他换上她指定的月白长衫,坐在窗下抚琴。那是林微霜最喜欢的衣服颜色,最常弹的曲子。
谢辞不会弹琴,她便冷笑着讥讽:连琴都不会弹,也配长着这样一张脸?
他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他本是寒窗苦读十年,
凭真才实学考取的功名,本该有光明的仕途,如今却因这张酷似他人的脸,
沦为权贵郡主病态情感的玩物。屈辱和愤懑日夜灼烧着他的心。他试过委婉地拒绝,
试过讲道理,甚至试过在沈惊鸿心情似乎尚可时,恳求她放自己离开。每次,
沈惊鸿只是用那种混合着迷恋和毁灭欲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欣赏一件即将被打碎的珍贵瓷器。
她抚摸他眉眼的手指温柔却冰冷:乖,别想着逃。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他,若是伤了,
我会心疼的。谢辞如坠冰窟。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关于探花郎的议论渐渐少了,
人们都以为,这个替身大概会像之前那些一样,要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要么彻底沦为郡主禁脔。然而,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沈惊鸿做了个噩梦,
梦见林微霜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眼神哀伤地看着她,然后指向一旁脸色惨白的谢辞。
她惊醒过来,心慌意乱,赤着脚跑到谢辞的院落。隔着窗户,她看见谢辞并没有睡,
而是就着昏黄的灯火,正在小心翼翼地修补一本显然是被她之前发脾气时撕破的旧书。
那是他入京时带来的,他老师所赠的诗集。他修补得极其认真,眼神专注而清澈,
带着一种她从未在林微霜身上见过的、属于寒门学子对知识的珍视和虔诚。窗外电闪雷鸣,
映亮他清俊的侧脸。那一瞬间,沈惊鸿忽然清醒了。她看着这个年轻人,
他因为恐惧而微微蜷缩的肩膀,他偶尔望向窗外时眼底深藏的对自由的渴望,
补书籍时流露出的、与林微霜那种世家公子风流不羁截然不同的质朴气质……她猛地意识到,
他不是林微霜。林微霜永远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书,永远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种隐忍的恐惧。
她一直在透过谢辞,追逐一个早已逝去的幻影,同时也在亲手摧毁一个鲜活、无辜的生命。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厌恶席卷了她。既是厌恶自己对替身的执着,
也是厌恶这种强取豪夺的扭曲关系。雨下得更大了。沈惊鸿站在雨里,
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衣衫,浇灭她心头那股疯癫的火焰。第二天,沈惊鸿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强迫谢辞穿白衣,不再逼他弹琴,甚至很少再来他的院子。即使来了,
也只是远远站着,眼神复杂地看他一两眼,便转身离开。那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谢辞起初以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加忐忑不安。但一天,两天,
一个月过去……郡主府对他的管制越来越松,他甚至被允许在侍卫的陪同下,
出府走动了。他听说,郡主开始出席各种宴会,不再像以前那样阴晴不定,
反而对几位家世清白、性情温和的年轻公子表现出了兴趣,
甚至主动撮合他们与别家贵女的姻缘。谢辞心中恍然,继而涌起的是一阵狂喜后的空虚。
他自由了?那个疯郡主终于放过他了?他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
每次听到关于郡主又和哪位公子相谈甚欢的消息,他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尤其是当他偶遇沈惊鸿和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在花园里谈笑风生时,
看到沈惊鸿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时,
一种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猛地扎进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沈惊鸿说到做到,她不仅放过了谢辞,还开始真正为他打算。她动用关系,为他铺平了仕途,
甚至亲自为他牵线,撮合他与一位德才兼备、性情温婉的翰林院编修之女。婚期定下那日,
郡主府送来了丰厚的贺礼,却不见沈惊鸿本人。谢辞看着那满箱的珠宝绫罗,
只觉得无比刺眼。这段时间以来,沈惊鸿的疏远,她的正常,她为别人展露的笑颜,
以及此刻这恰到好处却冰冷无比的贺礼,像是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
他以为自己恨她,怕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她。可当真正逃离了,当她彻底将他推开,
当他的人生即将步入她亲手安排的正轨时,他才惊恐地发现,
那个疯癫、偏执、强取豪夺的郡主,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心里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种极致的恐惧与窒息,竟然扭曲成了一种畸形的依恋。她的疯狂曾经是他的噩梦,可现在,
她的正常和放手,却成了他更大的噩梦。婚宴当天,宾客盈门。谢辞穿着大红喜服,
脸上却毫无喜色。他看着满堂的喧闹,看着不远处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温婉女子,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沈惊鸿用匕首拍他脸时的妖冶笑容,是她醉酒后靠在他肩头的脆弱,
是她最后看他时,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睛。一拜天地——司仪的高喊声响起。
谢辞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所有宾客都看了过来,议论声渐起。
新娘子盖头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猛地停在府门外。
浑身湿透的沈惊鸿闯了进来,她似乎是匆忙赶来,连伞都没打,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流淌,
她却看也没看谢辞,只是对着主婚人和宾客们勉强笑了笑:本郡主来迟了,贺礼补上。
她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转身就要离开。她是真的来祝福的。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谢辞所有的理智和伪装。沈惊鸿!
他猛地掀掉头上的喜冠,声音嘶哑破裂,红着眼眶,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冲过去狠狠砸碎了身旁的喜案!杯盘碗盏碎裂一地,吓得宾客们惊呼四散。谢辞!你疯了!
有人惊呼。谢辞充耳不闻,他一步步走向僵在原地的沈惊鸿,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
布满了他俊朗却扭曲的脸。不要了……他声音颤抖,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问过我愿意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撕心裂肺,
你把我抢回来!把我当成他!把我变成你的笼中鸟!现在你说放手就放手!沈惊鸿!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惊骇的目光中,
这个一向温润清冷的探花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