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小公爷行将及冠,夫人开始张罗着为他挑选贴身丫鬟。名为伺候笔墨,
实为通房启蒙,若得青眼,待将来正妻过门后,或可抬为妾室。消息一出,
院中稍有姿色的丫鬟无不暗自动了心思。唯独我依旧从容,伴他多年,情分非比寻常。
他身边从未容下过其他女子,这份独一无二的依赖,便是我最大的底气。
恶毒女配又开始了,她不知道小公爷和雅涵才是命定的一对吗?
仗着是青梅竹马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要不是她作妖,男女主早在一起了等着吧,
她马上就要被狠狠打脸了!1正欲前往书房的脚步猛地滞住。“沐灵,怎么了?
”同行的晴儿回头轻唤,“不是要去请小公爷用膳吗?”我怔在原地,
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浮动的字迹。难道说,这些文字,竟只有她能看见?
作精怎么不走了?不是天天要去书房献殷勤吗?我们雅涵正和小公爷红袖添香呢,
求求女配别去打扰好吗!雅涵?那个入府不足三月的小丫鬟?他们此刻……在书房?
心口蓦地一紧,我加快脚步冲向书房。护卫见我前来,急忙叩门通报,我没有理会,
直推开那扇沉重的梨木门。只见雅涵正软软地偎在小公爷怀中,脸颊绯红。好戏开场!
看她那张脸瞬间就白了!你看吧,我就说她要作死了对啊对啊,她看不出来吗,
小公爷第一次看见我们家女主就爱上了吗?一个丫鬟也敢管主子的事,谁给她的脸?
“沐灵?”小公爷抬眼见她立在门边,下意识将雅涵轻轻推开,“她方才不慎滑倒,
我顺手扶了一把,莫要大惊小怪。”若在往日,我定会信他。可眼前这些不断浮现的文字,
像一根根针扎进心里。那么多丫鬟,为何要点一个刚来没多久近身伺候?为何要紧闭房门?
为何护卫看见她便急忙通报?难道文字上说的都是对的。头痛欲裂,我感到血液在耳中轰鸣,
但是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表情的心性了。见我不语,小公爷起身,
不着痕迹地将雅涵护在身后:“无心之失,不必苛责。”这般回护的姿态,我从未见过。
这些年我驱逐了多少意图靠近的丫鬟,他从未过问,更不曾……如此紧张。
女配脸色好可怕,不会又要欺负雅涵吧?上次不过摔了个杯子就罚跪两个时辰,
心肠太毒了!小公爷快看清这个蛇蝎女人啊!这些字句像毒蛇钻进脑海,
搅得我阵阵作呕。“沐灵姐姐,我知错了……”雅涵突然跪倒在地,泪落如雨,
“我这就去外面跪着,求您别生气。”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目光冰冷如霜。
“你何时变得这般刻薄?”小公爷一把将雅涵扶起,彻底隔开沐灵的视线,
“一点小事就要喊打喊杀,看来是我往日太纵着你了。”呜呜女主的膝盖才好,
又要被罚吗?小公爷护妻太帅了!女配快滚啊!
好想让她知道上次小公爷亲自给雅涵上药揉膝盖,看她会不会气死!我缓缓抬起头,
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我陪伴了整整十年的少年。浮动的文字扰得视线模糊,
我忽然觉得我有点看不清楚这个男人了。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这些文字说的话。
直到看见他望向雅涵时那抹来不及收回的温柔。即便在和我说话时,
他的余光依然缠绕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呵。原来瞎了眼的,一直是我。
我到底什么时候眼瞎至此的。心好累,好困倦!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涌来,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下一秒,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夫人请小公爷前去用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许是见我未曾发作,小公爷神色稍缓,
举步出门时却柔声唤道:“雅涵,随我同去。多看多学,免得日后再出差错。
”啊啊啊带在身边教!太甜了!这才是真爱啊!待脚步声远去,
我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思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积压在胸口的郁结尽数倾吐。
我抬起沉重如铁的双腿,一步一步踏出书房。阳光刺目,却觉得周身冰凉。2自那日后,
雅涵便成了小公爷名正言顺的贴身丫鬟。从前只容我近身的寝榻之侧,
如今处处可见她纤弱的身影。那方我守了十年的天地,正在被一寸寸蚕食。
几次我想寻由头发落了她,却都被小公爷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他待她,
有种不同以往的宽容——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回护。我不愿伤人,只得转而去求夫人。
“夫人,雅涵断不能再留于小公爷身边了,”我跪在芙蓉院冰凉的地上,声音发紧,
“她已经扰了小公爷的心性。”铜镜前的夫人扶了扶鬓边珠翠,容颜如牡丹凝露,端庄雍容。
她透过镜面看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沐灵啊,国公府不求小公爷建功立业,他开心,
便是我们最大的期许。过去你能让他开心,如今雅涵也能。为何我能容你,却不能容她?
”“可是夫人——”“好了。”她轻轻打断,声音依旧柔婉,却带着主母的威仪,
“我看你机灵,才多说了几句。这些年你伺候得尽心,但终究是个丫鬟,莫要得了几天宠爱,
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我死死攥紧裙裾,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踏出芙蓉院时,
初夏暖风裹着花香拂面,我却只觉得寒意刺骨。本分……是啊,再得脸,也不过是个奴才。
这个恶毒女配还没放弃呢,怎么不一道雷劈死她!连夫人都认可我们雅涵了,
就她一个人上蹿下跳!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你们懂什么?他根本不能没有我。
还记得他十岁那年高烧不退,是我守了三天三夜,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说“沐灵在”,
他才从鬼门关挣回来。十五岁被国公爷重责,他躲在练武场偷偷红眼,也是我找到他,
笨拙地逗他展颜。这十年,他的喜怒哀乐,哪一桩没有我的痕迹?他的习惯癖好,
哪一样我不清楚?雅涵才来了几天?她凭什么!深吸一口气,我压下翻涌的心绪,转向书房。
青石板路依旧,老海棠开得正盛。还未走近,便听见窗内传来雅涵清脆的笑语,
夹杂着小公爷低沉含笑的回应。“……您瞧这墨磨得可好?奴婢特意向沐灵姐姐请教过呢。
”声音娇柔,带着刻意的天真。“不错,有心了。”他的语气里,有种我许久未闻的轻松。
透过半开的窗,我看见雅涵站在书案旁——那本该是我的位置。她微微侧首,露出纤白脖颈。
小公爷未曾如往常般埋首书卷,而是看着她,目光温和,甚至……带着欣赏。
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沐灵姐姐的法子虽好,但奴婢觉得,
水温稍热些,磨出的墨色更润呢。”她说着,将砚台推过去,
指尖“不经意”掠过他正要取笔的手。他动作微顿,却未避开,只抬眸看她。雅涵立刻垂首,
耳根泛红,声如蚊蚋:“奴婢失仪……”啊啊啊!碰到了!女主太会了!
小公爷你看她啊!她脸红了!女配快走,别挡着我看小情侣发糖!
那些字迹再度浮现,带着刺耳的欢欣。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小公爷。”我终是出声,
打断了满室旖旎。两人同时抬头。他见是我,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脸上柔色淡去几分:“沐灵?有事?”雅涵如受惊小兔,慌忙退后一步,
怯怯唤道:“沐灵姐姐。”我无视她,径直走到书案前,目光直直望向他:“奴婢有几句话,
想单独禀告小公爷。”他沉默片刻,对雅涵挥了挥手。她乖巧应声退下,
临去前那欲说还休的一瞥,恰好落在他眼中。女主别走!女配又要作妖了!
小公爷保护她啊!书房内只剩我与他。熟悉的墨香里,
混入了一丝不属于此的甜腻——是雅涵身上的气息。“你想说什么?”他搁下笔,靠向椅背,
神情疏淡。我看着这张日渐棱角分明的脸,曾几何时,上面只写着对我的全然的信赖。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往昔痕迹:“小公爷当真觉得,雅涵伺候得比我更好?
”他指尖轻叩桌面,避而不答:“沐灵,府里添个丫鬟是常事,你不必如此。
”“不只是添个丫鬟!”我急声打断,“您没发觉吗?自从她来,您变了!
从前读书不喜人扰,如今容她在旁说笑;从前衣物只用冷香,
如今换了她调的暖香;您甚至……开始过问后宅人事,这些以往您从不在意!
”我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小公爷,雅涵心思不纯,她会扰您心神,坏您规矩!
奴婢恳求您,让她离开墨韵堂,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在您身边!”他静默听我说完,
面上无波无澜,半晌,才淡淡道:“说完了?”这般反应,让我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沐灵,
”他望着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陌生,“雅涵是活泼些,规矩尚有不足,但她性子纯善,
伺候用心。国公府不缺一个丫鬟的用度,我身边多个人,也无不可。
”“至于变了……”他微偏过头,望向窗外,“人总是会变的。从前觉得好的,
如今未必还好。从前习惯的,换一换,也未尝不可。”从前觉得好的,如今未必还好。
这句话如淬冰的利刃,彻底刺穿我最后的希冀。原来不是雅涵使了什么手段,
是他自己……不再需要我了。那些我以为独一无二的相伴,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原来都是可以“换一换”的。听到了吗?人总是会变的!女配醒醒吧!
小公爷:婉拒了哈。沐灵可怜,但我站官配!字迹晃动,满是胜利的嘲讽。
望着他冷淡的侧脸,所有不甘、愤怒与惊惶,在这一刻奇异沉淀,凝结成冰冷的决心。也好。
既然温言相劝毫无用处,既然旧日情分他已弃如敝履。那我也不必再犹豫。为了我,
也为了……他绝不能毁在那来路不明的丫头手里。我垂首,掩去眸中翻涌的杀机,
声线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一丝顺从:“是奴婢逾越了。小公爷恕罪。奴婢……告退。
”屈膝一礼,动作一丝不苟。旋即转身,挺直脊背,
一步步踏出这间曾承载我所有憧憬与安身之命的书房。脚步声声,敲定心念。雅涵,
必须消失。3既然心意已决,便需尽快动手。半月后便是小公爷的成年礼,
届时他将正式择选通房。那个位置必须是我的,绝不容许任何差池。最初想过下毒,
却又立即否决。毒杀后续太过麻烦,唯有让她彻底消失。几经思量,我终于在一次采买时,
用尽全部积蓄买通了两名人牙子,周密布置了诱骗雅涵出府的计策。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七日后,计划依计施行。雅涵竟天真至此,轻易便随人牙子出了府门,自此音讯全无。
小公爷发了疯似的寻人。我知道他怀疑我,几次撞见他投来的目光,那眼神淬着冰冷的杀意,
令我心惊胆战。可我都是为了他好。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即便如此,
他看我的眼神再也寻不回往昔半分温柔,只剩下凛冽如刀的寒意,刺得我体无完肤。
我告诉自己再忍耐些时日,待时光冲淡一切,等他忘记雅涵,一切终将回归正轨。
于是我更加卖力地讨好他,日夜祈祷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转眼便是成年礼当日。
天未亮我便换上精心准备的新衣,胭脂水粉细细描画。今天该是我的好日子,
我们终于能名正言顺在一起的日子。可当国公爷与夫人含笑询问小公爷要择选谁时,
我带着最甜美的笑容,却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吐出:“雅涵。”笑容瞬间凝固在我脸上。
满院竟无一人惊讶。丫鬟们欢笑着涌向雅涵,簇拥着她道贺。而雅涵,那个本该消失的人,
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小公爷身侧,面带娇羞地接受众人的祝福。我被遗忘在角落,
无人问津。自从众人知晓小公爷心仪雅涵后,我便尝尽了世态炎凉,甚至时常遭受欺侮。
一道阴冷的目光如箭射来。我僵硬地抬头,
对上我深爱之人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刻骨的怨恨,仿佛要将我撕碎。“沐灵,
你买凶劫人,可知罪!”他甚至不给我辩白的机会。雅涵还活着,我便百口莫辩。那夜,
我在府中水牢度过。新裁的衣裳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伤口在污水中泡得发白,
疼痛早已麻木,连思绪都变得滞涩。至今仍不敢相信,我竟会在期盼多年的日子里,
沦落至此。牢门在身后重重合拢,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污水漫过腰际,
刺骨的寒意顺着破损的衣衫钻进皮肉。鞭伤***辣地疼,可更难受的是水中不知混了什么,
引得浑身泛起钻心的痒。活该!恶毒女配终于遭报应了!这就是买凶害人的下场!
小公爷干得漂亮!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雅涵!那些字迹在黑暗中幽幽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