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七年无子,就在我们签离婚协议时,
一个餐厅服务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别急着散,你老公这是虚症,得补。
”他给我推荐了西贝的牛大骨,说吃形补形,不好使他免单。我老公像抓住救命稻草,
一口气吃了八根。当晚,他把我撕得粉碎。从此,牛骨头成了我们家的圣物。
1我和杜康的离婚协议,约在西贝签。推开餐厅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一股热腾腾的莜面和羊肉味扑面而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太热了,
衬得我的心口太空,太冷。整整七年。我们的婚姻,就像餐厅角落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植,
叶子黄了一半,蔫巴巴地耷拉着。没人浇水,也没人想起来把它扔掉。离婚是我提的。
上个礼拜,我第三次发现杜康藏在床头柜底层的那瓶蓝色小药丸。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张化验单包着,好像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见不得人。化验单上,
***活动度:0,那数字像一句咒语,把我们的婚姻钉死在棺材里。
反正……也是浪费。我把药丸冲进马桶,对站在卫生间门口,一脸灰败的杜康说。
我们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服务员领我们入座,红白格子的桌布像一张巨大的棋盘。
我们俩就是被困在上面的卒子,一步也动不了。吃点什么?杜康把菜单推给我,
不敢看我的眼睛。七年来他一直这样。自卑、闪躲。在家里,他总是含着胸,
说话声音像蚊子哼哼。他是个体面的程序员,年薪百万,在外人眼里,
我是嫁得最好的那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每个晚上,我俩躺在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上,
中间隔着的距离,是马里亚纳海沟。随便。签完字就走,我晚上约了中介看房。
我从包里拿出早就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两份,一式两份,还有笔。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杜康的嘴唇抖了抖,伸手拿过一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我没要他一分钱财产,这套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我也自愿放弃。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快点滚。
我受够了这坟墓一样的生活。我的青春,我那些原本应该活色生香的夜晚,全赔进去了。
我今年二十九,不算老,但也不年轻了。再拖下去,我就真的一辈子烂在这里了。
一个穿着制服,四十岁上下的男服务员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壶酸梅汤,给我们倒上。
二位慢用,他放下水壶,却没有马上走,目光在我们面前的离婚协议上掠过,
最后落在了杜康那张死灰色的脸上,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气虚体弱,
最近是不是……力不从心啊?这话说得直白,杜康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握着协议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皱起眉头,你……
服务员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对杜笔锋一转,让服务员直接跟“我”说话,增加我的主导性和后面的荒诞感……不,
是对我说:这位太太,我看出来了。散伙饭吧?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笑了笑,
压低了嗓门,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神秘感:别急着散。你们男人不行啊,
都是虚症。得补。说着,他用拇指朝后厨的方向点了点,我们这儿的西贝炖牛大骨,
三斤牛筒骨,文火慢炖六小时。男人嘛,吃形补形。专治你老公这种……外强中干的病。
我愣住了。这是什么?餐厅推销新套路?服务员看出了我的疑虑,
又轻笑一声:我们王经理,也就是我,亲自推荐的。不好使,这顿饭我请。说完,
他直起身,冲杜康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先生,来几根?
杜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一种绝望又疯狂的光。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要。要……要八根!王经理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句,
转身就走,步履沉稳。那晚,杜康真的一口气吃了八根牛大骨。他吃得满嘴是油,
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他不是在吃饭,像是在参加一场神圣的献祭,那桌上的骨头就是祭品,
而他是那个最虔诚的信徒。离婚协议就放在旁边,墨迹没干,他看都没再看一眼。
2从西贝回家的路上,杜康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他的手心滚烫,汗水黏糊糊的,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他不说话,只是透过后视镜,一遍又一遍地看我,
那眼神陌生又吓人,像一头被饿了很久的狼。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进家门,
玄关的灯还没开,他就把我狠狠地压在了门板上。七年了,
我们之间连一次像样的拥抱都没有,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瞬间僵住。他的吻是粗暴的,
毫无技巧,带着牛骨汤的油腻和一股绝地反击的狠劲儿。
他把我身上那条为了去民政局特意穿的连衣裙撕开了。布料撕裂的刺啦声,
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老婆,我爱你。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不是平常那种蚊子哼,而是带着粗重喘息的嘶吼。那晚,
我像一艘在干涸河床上搁浅了七年的小船,终于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卷进了汹涌的波涛里。
一切都失控了,混乱不堪。潮红爬满了我的脸颊,汗水浸湿了床单。幸福吗?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陌生,还有一丝被暴力撕开的疼。杜康变了。第二天早上,
我醒来时全身都像被拆散了重组一样疼。他已经不在床上了,厨房里传来当当当的剁肉声。
我走出去,看到他只穿着一条短裤,***的上身肌肉线条竟然……很明显。
那个常年含胸驼背的程序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充满了攻击性的雄性生物。
他回头看到我,咧嘴一笑,牙齿在晨光里白得晃眼,老婆,醒了?我给你炖了汤。说着,
他端着一个巨大的汤碗走了过来,里面是乳白色的浓汤。他舀了一勺喂到我嘴边。
我尝了一口,那浓郁的味道……这是……西贝打包回来的牛骨头汤?对啊,
杜康献宝似的说,王经理说了,得长期吃,巩固疗效!你也要喝,给你补身子。
从那天起,牛骨头,成了我们家的必需品。离婚协议被杜康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
扔进了马桶,就像我之前冲掉他的蓝色药丸一样。他说:林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们开始了疯狂的“补过”。杜康像是要把那荒废的七年全都找补回来。他不再通宵加班,
每晚准时回家,手里提着的不是公文包,而是打包好的牛大骨。有时候是西贝的,
有时候是他自己从菜场买的。我们家那个巨大的***门冰箱,被一根根牛筒骨塞得满满当当,
打开冷冻室,一股冰冷的、混着血腥气的肉味就会涌出来。他逼着我跟他一起喝汤,啃骨头。
他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三个月后,我去医院检查,我吐得昏天黑地。
不是因为油腻的骨头汤,是怀孕了。我拿着那张B超单给杜康看,
他盯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孕囊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他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抱着我,翻来覆去只说一句话:我终于可以了,
我终于可以了……我没觉得有多高兴。我只是恍惚地觉得,那个在西贝餐厅遇到的王经理,
有点像个行走江湖的活神仙。孩子出生那天,杜康喜极而泣。他给儿子取名,杜壮。
他说要像牛骨头一样壮实。整个月子期间,他拒绝让我妈来照顾,也遣散了月嫂。
他说:我老婆的身体,我自己负责。他负责的方式,就是一天三顿牛骨头汤。
那奶白色的液体,比催奶的鲫鱼汤更让他信任。他说这东西是他的根,也是他儿子的根。
老大杜壮还在襁褓里,我又怀孕了。是老二。接着是老三。老四。老五。老六。
我生孩子的频率快得像在赶KPI。从29岁到36岁,这七年,我的生活只剩下怀孕,
生孩子,喂奶,然后继续怀孕。我好像成了一块地,杜康在上面勤勤恳恳地开垦,播种,
收获。我们之间,没有了温情,只剩下效率。每一次的夫妻生活,都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结束之后,他都会满足地拍拍我的肚子说:老婆,咱们争取明年再添一个。一年一个,
我真的给他生了六个。我们家也从小平层换到了四百平的城郊大别墅。因为孩子太多,
家里塞不下了。房子里永远充斥着孩子的哭闹声、玩具的嘈杂声、还有保姆们的脚步声。
我置身其中,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而杜康,成了远近闻名的“英雄父亲”。每次出门,
身边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孩子,总能引来无数侧目。他的胸脯挺得越来越高,
事业也莫名其妙地越来越顺。他常说,是那些牛骨头给了他底气,男人有了底气,
就什么都有了。家里有一间房,被杜康改成了“功勋室”。里面不放他的奖杯,
也不放我们的结婚照,而是用玻璃柜,
陈列着一根根被啃得干干净净、刷了防腐清漆的牛骨头。每一根上面都用记号笔标了日期,
那是他每一次去西贝“进补”的记录。我偶尔推门进去,闻着那满屋子诡异的味道,
只觉得喘不过气。这个家,看似美满幸福,实际上,
不过是一个用牛骨头堆砌起来的、富丽堂皇的牢笼。3西贝莜面村,成了我们家的“圣殿”。
杜康规定,每周日,雷打不动,是全家的“朝圣日”。他会提前三天订好最大的包厢,
然后让我们全家穿上崭新的亲子装,声势浩大地开着两辆七座商务车过去。六个孩子,
从八岁的老大到两岁的老六,被保姆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杜康走在最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像个被簇拥的傀儡王后。餐厅里的所有服务员都认识我们。
每次我们进去,他们都会列队欢迎,齐声喊道:欢迎杜先生一家莅临指导!那阵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物来了。王经理,就是当初那个向我推销牛大骨的男人,
现在已经是这家分店的总经理。他每次都会亲自在门口迎接。他跟杜康握手,
那姿态不像是经理和顾客,倒像是教主接见他最得意的门徒。老杜,气色不错,
越来越壮实了。王经理拍拍杜康的肩膀。全靠王哥指点!杜康笑得一脸赤诚。
他们俩的对话,总让我觉得不舒服。一进包厢,菜单都不用看,王经理一挥手,
服务员就端上十八根炖得烂熟的牛大骨。那是给我们家的***,尺寸比普通卖的要大上一圈。
杜康两根,保姆两根,剩下的十四根,归六个孩子和我。他总说:咱们家的香火,
是靠牛骨头续上的,孩子们从小吃,打好根基,以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老大杜壮,
从三岁起就开始跟着杜康一起啃牛大骨,现在才八岁,吃相已经和他爹如出一辙,
一手抓骨头,一手拿吸管吸里面的骨髓,吃得满脸是油,不时还发出满足的咂嘴声。
其他几个孩子有样学样,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啃骨头声和呼哧呼哧的吸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