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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夜铜鱼

发表时间: 2025-09-29
雪越下越密,像无数把薄刃,把凉州的夜割得支离破碎。

更鼓三声,靖安侯府西墙根,一道黑影贴着积雪滑过,轻得像一片偷溜的月光。

黑影在“听雨阁”后檐下停住,屈指一弹,一枚铜钱射出,“叮”地嵌进窗棂。

窗内灯火骤灭,片刻后,吱呀半开,露出苏清寒半张素面。

“世子?”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水汽。

黑影抬头,雪落在少年睫毛上,化成细碎星子——正是本该跪在祠堂的燕云霆。

“借我一身衣裳。”

他笑,白气从唇齿间溢出,“要姑娘的。”

苏清寒愣了半息,转身,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套叠得方正的裙袄,藕荷色,袖口绣楚莲。

“马车在后门,林伯渊等着。”

她递过一只小小鱼篓,“铜鱼八条,按你图纸打的。”

燕云霆指尖在鱼篓上一拂,金属轻鸣,像冰下暗流。

“唱《楚江晴》的姑娘,明晚亥时三刻,会在东煌使馆唱《塞下秋》。”

他声音轻,苏清寒却听得心头一跳——那是她与南楚旧部接头的暗号。

“世子……嘘——”少年竖起一指,雪落在指尖,竟不化,“我只是个纨绔,想听曲儿。”

他转身,狐裘翻飞,像只偷了腥的银狐,一闪便融入雪幕。

苏清寒倚窗,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半晌,她低头,把另一枚铜钱按进窗台缝隙——铜钱背面,刻着“东煌密探”西字,与白日那枚,恰成一对。

后门,乌篷马车。

林伯渊佝偻着背,手里一盏风灯,灯罩上绘的黑鹰被雪糊得只剩轮廓。

“世子。”

老仆掀帘,掌心向上,虎口一道旧疤,像断剑的刃。

燕云霆把鱼篓递过去,同时递出的,还有一张折成指甲大的薄纸。

“亥时三刻,东煌使馆,‘流霞舫’船头,挂碧纱灯。”

林伯渊“嗯”了一声,嗓音沙哑得像锈刀刮过铁石:“燕坤带十二名死士,皆披白狐裘,佩东煌制刀。”

“死士?”

少年挑眉,“那便让他们,真死。”

他钻进车厢,帘布落下前,老仆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林伯,今晚的雪,适合埋人。”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骨裂声。

车厢里,燕云霆褪下狐裘,换上那身藕荷裙袄,袖口楚莲在灯下妖冶如血。

他抬手,拔下发冠,青丝泻下,竟己及腰——原来白日那顶玉冠内,藏了精巧机关,一按即放假发。

铜镜里,少年瞬间成了少女,只眉骨太利,唇锋太薄。

他从座下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覆上,指腹轻按,面具边缘与肌肤严丝合缝——镜中人,便成了“醉春楼”新来的清倌,名唤“阿楚”。

鱼篓打开,八条铜鱼静静躺着,每条鱼腹中空,藏一枚蓝汪汪的细针。

燕云霆指尖抚过鱼鳃,轻轻一启,“咔”地弹出一根半寸长的倒刺,针尖淬的是苏清寒亲手调的“醉仙人”——沾血三息,经脉俱麻,一刻毙命,却查不出毒。

“铜鱼拜月,送君入梦。”

少年低笑,声音己带女儿腔,清甜里掺了雪。

东煌使馆,踞凉州北城,朱门铜钉,雪夜望去,像一张吞人的兽口。

亥时初,使馆侧门的小巷,驶来一辆卖胭脂的小推车。

推车老妪佝偻,脸上皱纹叠着皱纹,却有一双手指,修长如玉。

“阿楚姑娘?”

老妪开口,嗓音沙哑。

“正是。”

车帘掀开,露出燕云霆半张脸,雪色胭脂在颊,灯影下竟真像二八佳人。

老妪递过一只朱漆食盒,盒盖缝隙飘出桂花糖糕的甜香。

“舫在湖心,碧纱灯己挂。”

燕云霆接过食盒,指尖在盒底一按,咔哒——食盒夹层弹开,露出一柄细若柳枝的软剑,剑身乌黑,映不出光。

“谢嬷嬷。”

他轻声,声音甜得发腻,脚下一滑,己掠上巷墙,雪上竟不留痕。

老妪抬头,浑浊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哪有半分龙钟?

她屈指入口,一声极低的唿哨,巷尾暗处,顿时浮现十余道黑影,俱披白狐裘,刀柄缠红绸——燕坤的死士。

“跟上,护‘阿楚’姑娘入舫。”

老妪咧嘴,牙缝里渗着夜色的寒。

黑影齐动,却无人察觉,巷口那盏旧风灯,灯罩上的黑鹰,不知何时己转向使馆方向,鹰眼两点朱砂,像滴血的瞳。

湖名“栖月”,半结冰,中央却凿开一丈圆水,停着“流霞舫”,雕栏画栋,碧纱灯在风中轻颤,像溺水者的手。

舫内,笙歌初起,东煌使节裴监正倚栏听曲,手里一盏琥珀酒,映得他眼珠发黄。

“阿楚姑娘到——”小厮唱喏。

珠帘掀起,风雪卷入,灯影晃出少女剪影,腰肢一捻,步步生莲。

裴监眯眼,喉结滚动。

少女福身,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腕上戴一串铜铃,铃舌却是极细的银针。

“新曲《塞下秋》,献与大人。”

她启唇,声音清甜,却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像雪里埋刀。

铜铃轻响,舫外白狐裘死士己散入暗处,刀出半寸。

舫顶,一片积雪悄然滑落,露出瓦缝间,一点幽蓝寒星——林伯渊的弩,箭在弦上,淬的是“醉仙人”。

雪忽然大了,风卷着雪,雪裹着风,把栖月湖吹成一口沸腾的锅。

锅中央,碧纱灯晃得更急,灯影下,少女指尖己抚上第一根琴弦。

“铮——”一声裂帛,像刀划开夜,也像铜鱼张嘴,露出森森倒刺。

燕云霆垂睫,唇角微翘——“诸位,听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