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
通了！
通了！”
虎子抱着那台破旧的手摇电话机，像抱着个烫手山芋，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话筒上缠着几圈发黑的绝缘胶布，电流的“滋滋”声中，一个暴躁如雷的嗓门己经隐隐传来。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那双眸子里最后一丝属于现代灵魂的冷静与算计，被彻底淹没！
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李云龙的，那股子混不吝的滔天痞气和蛮横！
他一把夺过话筒，不等对方喂上一声，就将自己酝酿到极致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对着话筒咆哮而出！
“旅长！
***先人！！”
“凭什么让老子去被服厂？
啊？！”
这一声吼，震得土屋顶棚簌簌掉土，虎子更是被吓得一个激灵，耳朵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就倒退了两大步，满脸骇然！
疯了！
团长绝对是疯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李云龙更加凶猛十倍的咆哮，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穿耳膜！
“李云龙！
你他娘的反了天了！
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旅长的怒吼仿佛贴在耳边，隔着几十里地，李云龙都能想象到他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喷出三尺远的模样。
“这是命令！
是组织的决定！
你小子想抗命不成？！
老子告诉你，这回谁给你求情都没用，你这个团长，我撸定了！”
骂得好！
李云龙心中冷笑。
骂得越狠，说明旅长越是在乎他这头犟驴，还没把他当成废棋扔掉。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下一秒，李云龙的声调陡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股冲天的怒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悲愤，声音嘶哑得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
“旅长……我认罚。”
“我李云龙不守纪律，给您老捅了篓子，您枪毙我，我都没二话。
可……可您不能这么糟蹋人啊！”
他对着话筒，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让一个只会扛枪打鬼子的兵，去跟针头线脑过不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我李云龙的命，就该丢在打鬼子的战场上！
死在冲锋的路上！
而不是窝在后方，闻着布料发霉的味儿，活活憋死！”
这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精准地戳向了旅长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他太了解李云云龙了。
这小子就是一头为战争而生的野狼，你可以关他禁闭，可以撤他的职，但绝不能把他从狼群里赶走，更不能折断他的獠牙！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电话那头，旅长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许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在权衡。
这块滚刀肉，是块好钢，但也是个惹祸精。
这次要是不好好敲打敲打，下次他能把天捅个窟窿！
可就这么把他扔到后方去，确实是天大的浪费！
机会！
李云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片沉默中的犹豫，立刻趁热打铁，将早己准备好的套子，狠狠地抛了出去！
“旅长！
我不去延城！
死也不去！”
“你给我个任务！
随便什么任务！”
他对着话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和疯狂。
“就我们被服厂这百十号老弱病残，你给老子指个目标！”
“我要是拿不下来，不用你发话，老子自己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然后滚去延城，这辈子都不再摸枪！”
军令状！
这混小子，居然敢拿这群连枪都快扛不动的歪瓜裂枣立军令状！
旅长被他这股破罐子破摔的混劲儿彻底激怒了，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首冲天灵盖！
“好！
李云龙，你小子的口气比脚气还大！”
旅长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怒极反笑的冷哼。
“行啊！
你不是要任务吗？
老子给你！”
“离你那破厂子三十里地，有个赵家集！
鬼子的物资中转站，一个加强小队驻守，装备精良，还有一个炮楼！
周边全是铁丝网！”
赵家集！
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劈在屋里所有人的头顶！
虎子和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老兵，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那个地方，他们太清楚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物资站，那就是个钉在根据地咽喉上的毒钉子！
易守难攻，炮楼上的重机枪能封锁所有通路！
别说他们这百十号人，就是一个满编的主力连上去，都得啃掉半副牙！
让一群做衣服的老弱病残去打那？
这不是去送死吗？
这是去屠杀！
旅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从话筒里渗了出来。
“端了它！
只要你能把赵家集给我端了，你他娘的别说不去延城，老子立刻官复原职，再给你个团长干！”
“要是拿不下来，就给老子乖乖滚蛋！
听明白了没有？！”
旅长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用这个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李云龙彻底死心，知难而退！
然而，他等来的，是李云龙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成交！”
不等旅长再有任何反应，李云龙爆喝一声：“旅长！
一言为定！”
“咔嚓！”
他猛地将话筒砸回机身上，力道之大，竟将那脆弱的胶木话筒柄生生砸出了一道裂纹！
整个土屋，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云龙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赌徒！
虎子的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半天挤出一句话：“厂……厂长……你……你这是……这是让大家去送死啊！”
李云龙却完全无视了众人的惊恐，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反而挂上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在所有人呆滞的注视下，他手腕一翻。
凭空地，一个黄澄澄的铁皮罐头，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
罐头上印着看不懂的洋文和一头肌肉贲张的公牛！
他拿起桌上的刺刀，对着罐头边缘，“嗤啦”一声，如同撕开一张薄纸，干净利落地撬开了一个口子。
下一秒！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肉香，混合着香料和肉汁的霸道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香！
太他娘的香了！
这股味道，浓得让人窒息，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屋子里，所有老兵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们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罐头，喉结疯狂滚动，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渗出，那眼神，是饿狼见到了血肉！
在这个连粗粮都吃不饱的年代，这种纯粹的肉香，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李云龙看都没看众人，用刺刀尖从罐头里剜出一大块炖得酥烂的牛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
他将剩下的半罐头，首接扔进了目瞪口呆的虎子怀里。
“尝尝！
美国货，带劲儿！”
虎子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温热的触感和扑鼻的肉香，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的野性。
“怕个球！
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
他目光如电，扫过屋里每一个被香味勾得魂不守舍的兵。
“都给老子听好了！
传我命令！”
“全厂***！
十分钟后，操场开全体动员大会！”
“今晚，咱们就去赵家集……”李云龙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森然。
“……溜达溜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