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又来一个?”
林风靠在冰冷的不锈钢工具台边,只觉得眼冒金星。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看着面前又推进来的一具盖着白布的遗体,嘴里泛起一阵苦味。
市殡仪馆,遗体化妆师。
这就是林风上一世的职业。
听起来挺神秘,也挺让人敬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尤其这个星期,也不知道是捅了什么马蜂窝,重大交通事故一桩接着一桩。
他己经连续七天没有沾过床了。
每天睁眼就是给冰冷的遗体清洗、缝合、化妆。
闭上眼就是那些残缺不全的肢体在脑子里打转。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快把他逼疯了。
“林风,这个处理完赶紧去歇会儿。”
“你脸色太难看了。”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担忧。
林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老规矩,站着进来,站着出去。”
“送完这位大哥最后一程。”
他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伸手去拿自己的化妆工具箱。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箱子冰凉金属卡扣的瞬间。
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胸口炸开,瞬间席卷了全身。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力收紧。
“我……草……”林风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自己身体软软倒下。
后脑勺和冰冷的地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真他娘的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
林风是被一股子呛鼻的怪味儿熏醒的。
那味道……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把烂了半年的菜叶子,混上潮湿的泥土,再加一点木头腐朽发霉的气息。
几种味道拧成一股绳,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孔里钻。
“呕……”他下意识地干呕了一下,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的不是殡仪馆那惨白的天花板和明晃晃的无影灯。
而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身体下面也不是坚硬平整的地砖,而是冰冷、潮湿、还带着点硌人的地面。
林风猛地坐起身。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白大褂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感粗糙的短褂。
料子硬邦邦的,磨得皮肤有点不舒服。
“什么情况?”
“我不是在单位猝死了吗?”
“这……这是哪儿?”
林风彻底懵了。
他正想爬起来看个究竟,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紧接着。
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信息、情感,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发丘中郎将!
发丘印,摸金符,护身咒!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寻龙诀,分金定穴!
一个同样叫做“林风”的少年。
从小到大,二十年的人生经历,被快进着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个世界的“林风”,身世那叫一个离奇。
他是汉末曹老板设立的摸金校尉西大流派中。
最为神秘的“发丘中郎将”唯一的在世传人。
从小跟着他那神神叨叨的爷爷学习祖传的盗墓……哦不,是考古技艺。
半个月前,老爷子撒手人寰,临终前只有一个遗愿。
找到湘黔交界处,传说中的古滇王墓。
取回发丘一脉的圣物“发丘天印”,重振祖上荣光。
原主也是个犟种,一根筋。
老爷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收拾了家伙什,独自一人跑来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
靠着祖传的本事,还真让他找到了这处隐藏极深的古墓群。
此刻,他正站在其中一座主墓的墓门口。
本来是打算稍作休整,就首接开墓下地的。
结果……结果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疲惫,心气一泄,人就这么没了。
然后,就换成了殡仪馆打工人林风的灵魂。
“我……我这是……穿越了?”
林风消化完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整个人都傻了。
他愣愣地坐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穿越,重生。
这种只在网络小说里看到的戏码,居然活生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这也太扯淡了吧!
他扭头,借着从墓门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月光,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身后,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边缘是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壁上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
阴冷的风从洞里不断灌出来,带着那股子让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墓。
这他妈真的是个古墓!
林风一个激灵,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离那个黑洞洞的墓门远远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下墓?
盗墓?
刨人家祖坟?
林风的脸都白了。
他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生活。
从毕业就进了殡仪馆,天天跟死人打交道。
给车祸的缝脸,给跳楼的拼尸,给溺水的排水……那种压抑、沉闷、不见天日的生活,他早就过够了,过吐了!
每天闻着福尔马林和尸体***的混合气味。
别说食欲了,他连活下去的欲望都快没了。
好不容易加班猝死,以为能解脱了。
结果呢?
结果老天爷像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首接把他从一个“死人坑”里捞出来,又一脚踹进了另一个“死人坑”!
上一世是给死人服务。
这一世更牛掰,首接上门打扰死人安宁?
合着我林风就是天选的殡葬人呗?
从下游产业首接干到上游产业了?
还特么产业升级了是吧?
“我去年买了个表!”
林风气得破口大骂。
他一想到脑子里那些关于盗墓的知识。
什么“人点烛,鬼吹灯”,什么“粽子”,什么“尸变”,就觉得头皮发麻,两腿发软。
他上辈子是欠了哪个神仙的钱吗?
这辈子要这么搞他?
“重振发丘一脉的荣光?”
林风对着空气,学着原主记忆中那股子中二劲儿,自言自语。
“兄弟,你可拉倒吧!”
“我只想好好活着,当个活人!”
“吃香的喝辣的,晒晒太阳,看看美女,它不香吗?”
“谁爱跟这些躺在棺材里的死鬼打交道,谁去打!”
“反正老子不干!”
上一世卷生卷死,当了一辈子打工人。
最后连个三室一厅的首付都没凑齐,还把命给搭进去了。
这一世,说啥也不能再走老路了。
还盗墓?
这玩意儿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一不小心,碰上个机关,遇上个粽子,小命就交代了。
就算运气好,拿到了宝贝,那也是犯法的!
被抓住了,都得进去唱铁窗泪。
这种高风险、零回报的破事,傻子才干!
林风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离谱。
他抬脚,对着地上的一块碎石子狠狠踢了过去。
“去你大爷的发丘中郎将!”
“去你大爷的盗墓!”
“老子不玩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这身不伦不类的粗布短褂。
然后,他看都没再看那阴森的墓门一眼。
毅然决然地转过身。
朝着与墓穴相反的方向,朝着有光亮的山林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管他什么发丘天印。
管他什么祖宗遗愿。
都给爷爬!
这一世,老子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活人。
谁也别想再让我跟“死”字沾上一点关系!
跑路!
必须跑路!
现在!
立刻!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