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碎离婚协议后，他红了眼

我和曲临的婚姻始于一场交易。他需要应付家族催婚，我需要钱给妹妹治病。

约定好三年后离婚，这期间我们连吻都没接过。直到他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

为我拍下少年时梦想的画作。只是不想看你哭丧着脸。他漫不经心地把画扔进我怀里。

那晚我醉酒后抱他，却听见他心跳快得藏不住。三年期满那天，我拿着离婚协议找他签字。

他却当着我的面撕碎协议，眼眶通红：能不能…把我也列入你的人生规划？

请柬是暗沉的酒红色，边缘烫着俗气的金，像凝固的血。它被随意扔在玄关的玻璃台上，

上面“新郎 曲临”几个字刺得我眼睛发涩。空气里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雪松调古龙水味，

很淡，却无孔不入。这味道，在这栋空旷的、价值不菲的、被称为“家”的别墅里，

陪伴了我将近三年。一场交易。我对自己重复。从一开始就是。三年前，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几乎成了我嗅觉的全部。妹妹躺在苍白的病床上，皮肤比床单还要透明，

账单上的数字却像癌细胞一样疯狂增殖。我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

尊严在巨额医疗费面前薄如蝉翼。然后，曲家找上了我，像童话里那种带着诅咒的仙女教母。

他们提供了一种“解决方案”：一场婚姻，为期三年。曲临，曲家的继承人，

需要一位合法的配偶来堵住悠悠众口，平息家族内部关于他性向和稳定性的揣测。而我，

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来买回我妹妹的生命。我们签了协议，白纸黑字，条款清晰。

包括那笔足以覆盖所有医疗费用外加一笔可观“补偿金”的钱，

也包括三年后自动解除婚姻关系，一拍两散，互不拖欠。婚礼很盛大，符合曲家的体面。

我穿着不合身的昂贵礼服，像个被精心打扮的木偶。曲临站在我身边，他很高，

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侧脸线条冷硬。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牵我的手。

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倾身，做了一个假动作，

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冰冷地提醒我：“演戏，会吗？”我会的。为了钱，我什么都会。

这三年，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的活动区域是二楼的主卧、书房和健身房，我则盘踞在一楼的客房和厨房。我们很少碰面，

偶尔在楼梯或餐厅遇上，也只是客气地点点头，比合租的陌生人还要疏离。

没有一起吃过几顿饭，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更别提任何形式的亲密接触。最“越界”的一次，

大概是在他父亲突然来访时，他不得不揽住我的肩膀，那只手僵硬地悬在空中，

接触我毛衣的部位，仿佛被灼伤。我知道外面怎么传我。飞上枝头的麻雀，心机深重的捞女。

她们说我用手段攀上了曲临，说他对我冷淡至极是我活该。我从不辩解。辩解什么呢？

事实本就如此。我只是他用来装饰门面的一块背景板，期限一到，就会被撤换。妹妹的病，

在充足的资金支持下，终于稳定下来，甚至逐渐好转。这是这三年灰色生活里，唯一的光。

每次从医院回来，带着消毒水味和一点点希望，走进这栋冰冷的大宅时，我才能稍微喘口气。

离三年期满，还有不到一个月。请柬的出现，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曲家开始为他物色真正的、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了。这场交易，快要落幕了。

我应该感到轻松，甚至欣喜。枷锁即将解除，我可以拿着钱，带着妹妹，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心口某个地方，为什么闷得发慌？我深吸一口气，

把那张碍眼的请柬塞进了一堆旧杂志底下。转身想去厨房倒杯水，

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曲临。他似乎是刚运动完，穿着灰色的运动背心，

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露出光洁的额头。三年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

那张脸愈发英俊得具有攻击性，只是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他瞥了我一眼，

目光扫过玄关台面，那里已经空了。“看到了？”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问天气预报。

“嗯。”我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尖。这双鞋和这个光可鉴人的家格格不入，

就像我一样。“下个月十五号，林家的晚宴。”他擦着汗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热的风，

混着雪松和汗水的味道，有点呛人。“准备一下，需要你出席。”“……好。”我应道。

这是协议内容，扮演好曲太太，直到最后一天。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声音从背后传来：“礼服会有人送来。别穿得太……”他似乎想找个词，最后只含糊地说，

“……随意。”我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总是这样，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

提醒我我们之间的云泥之别。我的衣服，我的品味，我的一切，在他眼里大概都上不得台面。

“知道了。”我声音干涩。他上楼了。脚步声沉稳，消失在二楼转角。我站在原地，

很久没动。厨房的凉水喝下去，一路冰到胃里。接下来的日子，一切照旧。

我按时去医院看妹妹，她气色好了很多，甚至能拉着我说学校里新来的实习医生很帅。

我看着她的笑脸，觉得这三年，值了。曲临依旧很忙，早出晚归。即使偶尔碰面，

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时间。

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不过，落下的时候，我不知道被斩断的会是什么。

林家晚宴前一周，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本市一家知名画廊打来的，

通知我之前关注的青年艺术家双年展拍卖会即将举行，问我是否还需要预留席位。

我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刚结婚那年，大概是对未来还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偷偷在网上关注的。那时妹妹病情反复，我焦头烂额，

看画展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廉价的逃离现实的方式。我甚至幻想过，也许有一天，

我能买下一幅自己喜欢的画，挂在自己真正的家里。我早就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对方还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大概是因为我登记的是“曲太太”这个头衔。鬼使神差地，

我没有立刻拒绝。挂了电话，心里有点乱。

那个被生活碾磨得几乎消失的、属于“我”的部分，似乎轻轻动了一下。晚宴那天晚上，

我穿着送来的礼服。那是一条烟灰色的长裙，料子很好，款式却保守得近乎沉闷，

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镜子里的我，妆容精致，却面无表情。这不像我，

更像是某个按照“曲太太”模板打造出来的假人。曲临看到我时，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只淡淡说了句：“走吧。”宴会在林家郊区的别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我挽着曲临的手臂，挂上练习过无数次的、得体而疏离的微笑。他应付着各路人马，

游刃有余。我则像个无声的背景板，偶尔有人来搭话，也是冲着“曲太太”这个身份，

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我机械地回应着，心思却飘得很远。人群的中心，

是一位穿着香槟色曳地长裙的年轻女子，林老的千金，林薇。她美丽，自信，

举手投足间是良好的家世蕴养出的从容。她站在曲临身边，谈笑风生，

周围人的目光充满了暧昧和了然的意味。那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才是和曲临“门当户对”的存在。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曲临的手，指尖有点凉。

他似乎察觉到了，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宴会中途，我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场合。站在露台上，

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在脸上，反而让我清醒了些。我靠着栏杆，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像一片坠落的星空。真好啊，那些光亮，每一盏背后，大概都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怎么躲在这里？”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回头，是曲临。

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递给我一杯。“里面有点闷。”我接过，低声说。

他靠在我旁边的栏杆上，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我们之间，大部分时间都是这种沉默。

以前不觉得，今晚却格外难熬。“那个拍卖会，”他突然开口，话题跳得让我一愣，

“你想去？”我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画廊那个电话。“……随便看看的。

”我抿了口酒，气泡刺着喉咙，“早就没兴趣了。”他转过头，夜色里，他的眼睛很亮，

像某种夜行动物。“是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我记得你书桌上，

压着几张展览的宣传页，边角都磨毛了。”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会注意到？

我的书桌在客房角落，他几乎从不踏足。那些过期好几年的宣传页，是我在妹妹手术间隙，

从路边杂志架顺手拿的，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它们的存在。“……整理东西，忘了扔。

”我勉强解释。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这种沉默，比追问更让人心慌。

晚宴结束后，在回去的车上，我们依旧无话。车载音响流淌着低回的古典乐，我靠在车窗上，

假装睡着。心里却反复回响着他的话。他注意到了，

他居然注意到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属于“江澄”我的名字的痕迹。这比他的冷漠，

更让我不知所措。拍卖会那天，我还是去了。鬼使神差。大概是想在一切结束前，

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去感受一下那种与我无关的艺术氛围。我没有用曲太太的身份，

只是以一个普通观众的名义，坐在了后排角落。拍卖厅里人不多，

大多是些收藏家和艺术爱好者。我看着一件件拍品过去，数字跳动，与我无关。

直到那幅画出现。它不大，尺幅适中，画的是海边日落。色彩运用得非常大胆，

浓郁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晚霞，沉入一片紫金色的海，海面上有孤独飞过的鸟。

那种绝望和热烈交织的气息，瞬间击中了我。我认得这幅画，

画右下角那个小小的、几乎看不清的签名——那是我高中时代最喜欢的一位籍籍无名的画家，

阿弃。我曾经在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画廊里看过他的唯一一次个展，那时我买不起任何作品，

却牢牢记住了那种直击灵魂的力量。后来，听说他封笔了，再无音讯。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的旧作。介绍人说，这是画家早年流散在外的作品，此次拍卖，

颇有纪念意义。我的心跳加快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买下它。

用我这三年偷偷攒下的一点点钱，也许，也许刚好够起拍价？“起拍价，十万。

”像一盆冷水浇下。我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五万。那点可怜的妄想，瞬间粉碎。

我自嘲地笑了笑，准备收回目光。这才是现实。有些梦，注定只能远远看一眼。竞拍开始，

价格缓慢攀升。十几万，二十万……对于一位早已消失的画家的旧作，这个价格已经偏高。

叫价声渐渐稀落。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前排一个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身影举起了号牌。

“三十万。”清冷、熟悉的声音。是曲临。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浑身血液都僵住了。

他坐在前排侧方的位置，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挺直的背影。他今天穿得很休闲，

不像来参加拍卖会，倒像是顺路进来逛逛。全场静了一下。三十万，对于这幅画来说，

是天价了。拍卖师显然也很意外，连忙重复报价：“这位先生出价三十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无人应答。“三十万第一次！三十万第二次！三十万第三次！”槌音落定。“成交！

恭喜这位先生！”我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工作人员将那张画取下，看着曲临起身，

去办理手续。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回头，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下了一件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人群开始散去。我还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乱成一团麻。他为什么？是巧合吗？

还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不，不可能。他怎么会……不知过了多久，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我抬起头，曲临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那个装画的简易画筒。灯光下，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愣着干什么？”他把画筒随手塞进我怀里，

动作粗鲁，像扔一件多余的行李。“走吧。”画筒撞在我胸口，有点疼。我下意识地抱住。

坚硬的触感提醒我，这不是梦。“为……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皱了皱眉，

视线瞥向一旁，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那种刻意的轻蔑：“正好路过，看这东西顺眼。

省得你整天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看着烦心。”又是这样。

每次他做了任何一点点可能超出“交易”范畴的事情，都会用这种伤人的语气来粉饰。

好像关心我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若是平时，我大概会被他这话刺伤，然后沉默地接受。

但今天，抱着怀里这幅沉甸甸的、我曾经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看着他脸上那副故作冷漠的表情，一股无名火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猛地冲了上来。

“曲临，”我声音发颤，“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他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驳。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我抱着画筒，

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狼狈又难看。

他没有追上来。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客房裡，对着那幅画出神。

阿弃的笔触比以前更加狂放，色彩更加浓烈，仿佛要把生命最后的热度都燃烧在画布上。

我看着那片悲壮的晚霞，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为这幅画，为消逝的青春，

也为我自己这荒唐的三年。我下楼去找水喝，或许，只是想找个借口，离那幅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