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勐梭古镇的鬼市笼罩在潮湿的雾气里。
洛天蹲在青石板路的尽头，指尖轻轻掠过摊位上那只蛇纹陶罐的六棱耳饰。左手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冰针扎入——这是遇到“阴器”的预警反应。
“三百。”他不动声色地报价，余光扫过摊主枯瘦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骰子刺青。
老人缺牙的嘴咧开黑洞般的笑容，指节在罐腹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相邻摊位的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三个戴着傩面的黑影正将挣扎的活人封入陶罐，受害者手腕上的银戒指与母亲失踪时佩戴的款式一模一样。
“后生仔识货。”老人嗓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陶罐内壁，“这罐子可是从龙潭底下请上来的。”
洛天眯了眯眼，右手摸向怀中的犀角秤砣。就在这时，街尾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洛老师！”
林青瓷抱着块青石板踉跄跑来，马尾辫散乱地黏在苍白的脸上，呼吸急促：“您看这个……我在龙潭石壁上拓的……”
青石板上阴刻着半枚银戒指的纹样，边缘的缠枝花纹与母亲遗物分毫不差。洛天瞳孔骤缩，耳边仿佛又响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的最后一句话——
“去勐梭……找《骨器图》……”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青铜色的黏液。洛天猛地掀开陶罐，罐底黏着一片腐烂的蛇蜕，内侧密密麻麻刻满数字——全是骰子的点数组合。
“这是血寿簿。”老人突然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记录着骰子吃过多少阳寿。”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洛天胸口，“你身上，有判官的味道。”
林青瓷闻言一怔，下意识抓住洛天的手臂：“洛老师，这拓片上的戒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颈侧浮现出细小的鳞片状纹路，像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远处传来傩戏鼓点般的脚步声，三个戴傩面的黑影出现在巷口。洛天眼神一凛——最前面的那人右手缺了根小指。
秦九指的人！
他迅速摸出三枚五帝钱扣在掌心，却见傩面人突然转向另一个摊位，抓起铜镜照向自己。镜面映出的竟是一具森森白骨。
“他们不是活人……”林青瓷的呼吸喷在洛天耳畔，声音发颤，“是骰傀……”
老人猛地用破布裹住陶罐，低声道：“子时三刻，带着犀角秤来龙潭渡口。”说完，他的身体竟化作一滩青铜色液体，渗入青石板缝隙消失不见。
洛天一把拽住林青瓷的手腕，迅速退到墙角阴影处。傩面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傩面下的空洞眼窝缓缓扫视四周。
“走！”洛天压低声音，拉着林青瓷闪进一条狭窄的巷道。
巷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茶楼，洛天踢开腐朽的木门，拉着林青瓷躲了进去。屋内蛛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他们追来了吗？”林青瓷喘着气问。
洛天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她的脖颈——那些鳞片状的纹路正在缓缓扩散，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他沉声问。
林青瓷一愣，抬手摸向自己的颈侧，触到那些纹路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变得飘忽，“但我总觉得……我们以前见过……”
洛天皱眉，刚想追问，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骰子落地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只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三枚骨白色的骰子，正静静地躺在月光下，朝上的点数分别是——三、五、六。
卦象：䷗明夷变䷖谦。
“血寿骰要现世了……”林青瓷喃喃道，声音里混着金属般的回响，“带着判官血去龙潭……”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自己颈侧的鳞片纹路，渗出青铜色的液体。
洛天盯着那三枚骰子，缓缓摸出怀中的犀角秤。秤杆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状纹路，秤砣底部多了一个凹槽——正好能嵌入那片从蛇蜕中取出的青铜薄片。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他低声道。
窗外，傩面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