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未发现自己的喜欢开始从指缝漏出来，是在高二开学后的第三个周三。
那天美术集训课的老风扇卡着叶片转，“吱呀”声混着炭粉味飘在三十多度的空气里，
她握着6B炭笔的手却凉得发颤——视线越过画架间的缝隙，
精准地黏在斜前方第三排的江叙身上，连他低头擦画错线条时，右手小指微微翘起的弧度，
连指节处沾着的一点炭灰，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高一开学典礼那天，
江叙作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白衬衫领口别着枚歪歪扭扭的校徽，阳光落在他发顶，
碎发间闪着点浅金的光，她就知道自己栽了。
像小时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捡到颗裹着透明糖纸的奶糖，不敢拆开，怕一尝就没了，
又忍不住每天摸一摸，闻闻糖纸缝隙里漏出来的甜香，连睡觉都要压在枕头底下，
生怕被人发现。“林未未！你这荷花画的是被水泡发的馒头吗？明暗交界线呢？阴影呢？
”美术老师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瞬间打破画室里的安静。林未未猛地回神，
才发现炭笔在画纸上蹭出了道深黑的弧线，把荷花瓣画得瘫软变形，
连带着旁边的荷叶都歪歪扭扭，像被狂风揉过的纸团。她慌忙抓过橡皮去擦，
指尖却控制不住地抖——刚才江叙转笔时，手腕上那根红绳晃了晃，那是她去年运动会前，
攒了半个月零花钱在文具店买的，绳尾刻着极小的“叙”字，她假装是“班级集体祈福绳”，
趁午休没人时偷偷塞到他桌洞里，至今没敢说那是专门给他挑的，
连绳子的颜色都是他喜欢的藏青。“噗嗤——”旁边的苏晓凑过来憋笑，
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刚才盯着江叙的背影，眼睛都直了，
连橡皮戳破画纸都没反应。”林未未的耳尖“唰”地红了，像被烙铁烫过，
赶紧把摊在腿上的速写本往抽屉里塞。最后一页刚画完江叙的手，他握笔时指腹会微微用力，
虎口处有块浅茧，是每天放学在音乐教室练吉他磨出来的——这半年来，
她的速写本里藏了二十七个他的侧影，十七个背影，三个低头捡橡皮时露出的后颈，
五个不同角度的手，还有两个他站在窗边看雨的轮廓。每一张都画得小心翼翼，
线条反复修改，纸页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像藏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连翻页都要屏住呼吸。“笑什么笑，我就是被太阳晒晕了。”林未未嘴硬，
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又往江叙那边瞟。他正低头修改画稿，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下颌线的线条干净利落，连微微蹙起的眉头都像精心勾过的线，连额前垂下来的那缕碎发，
都透着股好看的劲儿。她赶紧收回视线，假装整理画具，手指却攥紧了炭笔，
指节泛白——刚才江叙好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亮亮的，是不是发现她在偷看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林未未故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她知道江叙每次都会留在最后，
去画室角落的洗手池洗笔，他洗笔很仔细，会把笔杆上的炭粉都冲干净，再用纸巾擦干，
动作慢条斯理的。她想等他走了再出去，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水流声“哗哗”响，
夹杂着他和后排男生说话的声音，温温的，像春天刚化的溪水，挠得人心尖发痒，
连他笑的时候那声轻轻的“嗯”，都能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未未，走啊，去买冰粉！
校门口新开的那家，加双倍红糖，还能免费加小丸子！”苏晓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语气里满是期待。“等……等会儿，我找块橡皮，刚才画画的时候弄丢了。
”林未未蹲在抽屉前假装翻找，眼角的余光却像长了钩子，牢牢跟着江叙的身影动。
他洗好笔，背着画板往外走，白色校服的后摆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一小节腰线，
连他走路时微微偏头的习惯，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脏“怦怦”跳，像要撞破肋骨，
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抽屉里翻来翻去，直到脚步声走远，才敢抬起头，看着空落落的门口，
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走到画室门口，林未未被迎面跑来的学弟撞了一下，
画夹“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画纸散了一地。有素描纸，有色彩稿，
还有那张她刚画完的、江叙的手。她慌得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那张速写纸，
就听到一道温温的声音：“小心点，别割到手，画纸边缘很尖。”是江叙。他怎么没走？
林未未的呼吸瞬间停了，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心跳都慢了半拍。她慌忙去抢那张速写纸，
动作太急，手不小心撞在他的手背上，温温的触感传来，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连指尖都麻了。江叙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眉头微微蹙起——他看得很清楚，
画纸上的手，和他握笔的姿势一模一样，连虎口处的浅茧、指节的弧度，都画得分明，
甚至连他手腕上红绳的位置，都留了个小小的空白。“这是……”他刚开口，
声音里带着点疑惑，还有点她看不懂的认真。“是涂鸦！”林未未赶紧把纸揉成一团，
塞进校服兜里，脸烧得像要冒火，连耳朵根都红透了，“画得不好，随便瞎画的，就是练手，
你别在意。”江叙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睫毛轻轻颤了颤，没再说什么，
只是弯腰帮她捡散落的画纸。他的指尖沾了点炭粉，蹭在她的手背上，留下道浅浅的黑印，
像朵小墨花。“下次别跑这么急，走廊人多。”他把捡好的画纸递过来，声音比平时低了点，
像是怕吓着她，又像是在刻意放轻语气。林未未接过画纸，手指碰到他的指尖，
又赶紧缩回来，像碰到了滚烫的烙铁。“谢……谢谢。”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连说话都有点结巴。江叙“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林未未看着他的背影，手背上的炭粉印像个小小的标记，她舍不得擦，
就那样攥着画夹站在原地，心脏“怦怦”跳了很久，直到苏晓回来找她，她才反应过来，
赶紧把兜里揉皱的速写纸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平，用指尖把褶皱的地方一点点捋平，
看着上面被揉得模糊的线条，心里又甜又慌——他看到了吗？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他会不会猜到这画的是他？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变态，偷偷画他的手？接下来的几天，
林未未总觉得江叙在看她。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函数公式，
粉笔灰簌簌往下掉，她假装认真记笔记，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往江叙那边瞟，
刚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很亮，像盛着星星，看到她望过来，赶紧别开眼，
耳朵尖却悄悄红了，连握着笔的手都顿了一下；课间操，她站在队伍里踢正步，
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总觉得身后有目光跟着，烧得她后背发烫，忍不住转头看，
却看到他在和男生打闹，可嘴角的笑意却没了，眼神还黏在她身上，像有根线牵着；美术课，
他借她白色颜料时，指尖会故意放慢离开的速度，碰到她的手指时，会轻轻顿一下，
像在试探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连呼吸都放轻了。林未未的心像被猫抓似的，又痒又慌。
她开始刻意躲着他，早上故意晚到十分钟，
避开和他在教学楼门口偶遇——以前她总早起十分钟，就为了在门口等他，
假装“好巧”；中午去食堂吃饭，故意绕远路，不和他走同一条走廊，
哪怕要多走五分钟；美术课分组，她抢先拉着苏晓一组，不敢和他分到一起，
怕近距离接触时，自己的心跳声太大被他听到。可越是躲，心里越想他。
吃饭时会想起他喜欢吃番茄炒蛋，每次打饭都会多要一勺，
连汤汁都要拌进米饭里；画画时会想起他调色的手法，先放白颜料再放其他颜色，
调出来的颜色总是很干净，不像她，总把颜色调得脏兮兮的；甚至听到走廊里传来吉他声，
都会想起他放学后在音乐教室练琴的模样，手指在琴弦上拨动，旋律温柔得能让人睡着，
连他偶尔弹错时皱眉头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次午休，
林未未忍不住去了音乐教室门口，想偷偷看他练琴。她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
能看到他坐在钢琴前他偶尔也会弹钢琴，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
像给他镀了层金边。他弹的是首轻音乐，旋律很温柔，她听得入了迷，
不小心碰掉了柱子上的绿萝，花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江叙听到声音，
抬头看过来，林未未吓得赶紧跑，连绿萝都没敢捡，心脏“怦怦”跳了一中午，
连午睡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他抬头时的眼神——有点惊讶，还有点疑惑，会不会认出她了？
下午上课，林未未发现桌洞里多了盆新的绿萝，叶子绿油油的，花盆上贴着张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