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镇南王府退婚定远侯府的事便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镇南王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莫大的委屈都快气疯了,面色铁青,就差抡起家伙往定远侯府赶。
“哼!
本王就知道他定远侯能生出怎样的好儿子,当初若不是陛下赐婚,又是……”似是想到什么,镇南王才勉强压下火来,尽量放低声音:“又是让咱闺女为此高兴了好一阵,你说说就这么个混账玩意,伽蓝当初是看上他什么!”
镇南王气得说不出话来,脸都涨得通红,干脆甩袖叹气。
“到底是个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我早就想退婚了,还不是想着伽蓝喜欢就好。”
镇南王妃出身武将世家,没那么好惹,苏伽蓝的性子倒不像她,是以显得乖巧温尔。
前厅镇南王与王妃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屏风后,小姑娘蜷缩着身子于软榻上,紧紧抿着嘴唇,怎么看都像只受伤的小兽。
心思不在的人,连她母亲进来都不知晓。
镇南王妃瞧着那清瘦又黯然神伤的小人儿,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坐到苏伽蓝身边,抬手轻轻抚上她的额角,似是叹气道:“为那种人伤神作甚?
为娘何时教过你如此。”
“娘亲,我知道,您说女子不该把大好年华浪费在儿女小情小爱上,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志向。
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的志向,但我不会因为鸠罗便让我自己的生活晦暗无光。”
苏伽蓝垂眸,顿了顿,又道:“此前我是喜欢他,他既然厌恶我,那我也不会死缠烂打作贱自己。”
她的语气很平缓,透露着一股清冷和坚毅,倒是镇南王妃,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敞开双肩抱住女儿,是如获至宝的喜悦,眼里都填满了骄傲。
“哎哟伽蓝,我的宝贝女儿,你能这么想为娘真的太高兴了。
你可是我们镇南王府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才子佳人没有,那鸠罗算什么东西。
咱们呐,就当他是个屁,给放咯。”
镇南王妃从做女娘时就不是个大家闺秀,讲话都像男子般粗犷,看到苏伽蓝不为情所困,她更是欣慰,首言不讳。
“呐,娘今日亲自下厨,祝贺你,除去晦气。”
苏伽蓝看着这个不拘小节的娘亲,脸上禁不住挂上一丝笑意。
镇南王府不得安宁,定远侯府自然也鸡飞狗跳。
“逆子!”
定远侯猛地一拍桌,鼻子下方那两撇胡须都随之颤抖,愤怒的咆哮声在室内回荡。
一双虎眼紧盯着眼前那不知所谓的少年,抬手一拂袖,一纸退婚书就甩到他脸上,指着他:“你干的好事!
你知不知道和镇南王府的联姻老子做了多大的局,全被你这不肖子给搅和了!”
定远侯眉头紧锁,怒火中烧,嘴角抽搐着,此刻他就想抓到什么东西往鸠罗身上使。
反观鸠罗不以为然,对于定远侯那一顿输出,他倒显得不耐烦:“不就是退了一场婚姻,你生那么大气干嘛,更何况我又不喜欢那个丑女。”
这话更像煽风点火,惹得定远侯通身更透露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
“你懂什么!
本侯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蠢货!”
“老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小爷的婚事小爷自己做主,用不着你管!”
鸠罗干脆也不当顺毛小狗了,额角青筋微突,撂下几句话就走人,一点不给他父亲好脸色。
只留下定远侯怒目圆睁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千百遍狠狠数落了这个不成器的竖子。
离了厅堂,鸠罗一个劲往自己屋里去,满脸不爽,一头乌亮的秀发都随着他的大步流星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动。
“啪——”房门被他猛地一脚踹开,整个人就瘫睡在榻上。
“蠢货”这个词他长这么大谁敢这么说他,今日竟出自他老子之口,他怎么能忍,自是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发泄一下怒气。
不爽就睡觉,管他呢,反正从小到大,他这个没教养的小侯爷一生气不悦睡一觉就好,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亦无人管他。
可这一次,连睡觉都欺负他,他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双婆娑的泪眼,明明含着委屈却坚韧,晶莹剔透地望着他,他承认那一瞬间他不敢对视。
烦躁,莫名的烦躁,那是苏伽蓝的眼睛,怎地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如若不是他不信鬼神之说,他定然会认为——苏伽蓝是妖女,对他阴魂不散!
索性坐起,孩子心性似的捶了一下床,咬着牙呢喃:“苏、伽、蓝,小爷还就不信了!”
苏伽蓝并不是喜欢宅在府里的,以前是她娘亲不同意,或者偶尔出来一下,都要惊动府中大大小小的护卫。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她也不愿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现如今十六岁了,镇南王妃对她的行踪放心了,便再不似从前那般大动干戈。
微风不燥,碧空如洗的好日子苏伽蓝也不闲着,大包小包地裹上不少东西,左肩背一个,右手提一袋,还让云珠也帮着携带,二人一前一后出门。
那些个包裹都鼓鼓囊囊的,也不用马车,好在是在京城内,举目还算太平,俩姑娘就这么走着,也无人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可苏伽蓝的目的地,不在城中。
徒步走了两个多时辰,俩人额头上都冒出豆大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几缕发丝贴在脸上,被汗水浸湿。
“郡主,这还得多久才到,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云珠整个人喘着大粗气。
苏伽蓝呼吸急促,说不累那才假,眼瞅着快到了,云珠走不动了,自己也累得够呛,索性随便寻了两块大石,两人可休息一番。
从城中到郊外,累的可不止她们俩,总有一些嘴硬之人喜欢玩跟踪,两个多时辰,走得他都想抽自己俩巴掌。
还真不远,苏伽蓝和云珠再没赶多久就到了。
一处破庙,墙体斑驳,屋顶残破,一看就经历了不少风雨侵蚀过。
目睹两道窈窕身影进去,小侯爷伫立于大榕树下,嘴角还微微抽搐着,内心活动比做戏的还精彩。
一个破庙?
苏伽蓝,你最好有什么事,不然小爷不会放过你!
他是金贵的小侯爷,平时出门只要他想,几人供着抬着都不是问题,哪吃过这种苦。
苏伽蓝就是傻,明明也可以乘马车来的,偏要累死自己。
细想来,他也一样,没苦硬吃。
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