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11路公交上等我

项目汇报的关键时刻，电话来了。母亲认不出我了，在为一个座位与人拼命。

我的世界在开始分崩离析。所有人都劝我，把她送走，对彼此都好。可他们不懂，

在那个她日日坚守的地方，藏着一个唯我记得的事。她抱着的是她的全世界。原来，

她不是疯了，她只是活在了最爱我的那段时光里。

01会议室里的空调风裹着一股冷气往衣领里钻。可我拿着激光笔的手指全是汗。

屏幕停在方案最后一页总结，

抬眼扫过长桌 —— 老板李总手指在桌面轻轻敲着；市场部老张已经开始揉太阳穴，

眼底的红血丝藏都藏不住。这场评审会从下午两点拖到四点，所有人都在等我画句号，

而这份 PPT，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改出来的。“所以基于用户画像和转化数据，

Q4 的推广重点要放在社区裂变，预算向本地生活号倾斜……”话音刚落，

桌面忽然震了一下。余光瞥见亮起的屏幕，“保姆吴姐” 四个字映入眼里。

我下意识按了静音，可刚离开手机，震动又一次响起来，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李总皱了皱眉，敲了敲桌子：“小许，先接电话？”“不用，可能是骚扰电话。

”我勉强扯出个笑，把手机倒扣在桌面。可没等我重新举起激光笔，

裤兜里的备用机又震了—— 这手机是上周特意留给吴姐的，我跟她说过，只有急事才能打。

冷汗漫上后背。我抓起手机快步冲出门，反手带上门后，

吴姐带着哭腔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冲出来：“许小姐！你快想想办法！”“你妈又跑出去了！

我追到小区门口就没影了！”“跑出去多久了？你没跟着？”我压低声音。

上个月我妈赵秀兰就走失过一次，最后是派出所打电话让我去接的，从那以后我千叮万嘱，

让吴姐别让她离开视线。“我就转身拿个降压药的功夫！

她平时都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吴姐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夹杂着喘息，

“我已经在小区周围找了两圈了，问了保安，说看见她往公交站走了！”公交站？

我妈最近记性越来越差，连家门都认不全，怎么会往公交站跑？会议室的门没关严，

里面传来李总的声音：“小许还没好吗？客户那边还等着呢。”我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一边是熬了几晚的项目，一边是不知去向的母亲，

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壳都快被捏变形了。“吴姐，你再往 11 路公交站那边找，

我现在过去。”我挂了电话，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

我把激光笔放在桌上：“李总，抱歉，我家里出了点急事，得先走一步，

方案我明天早上把补充版发您邮箱。”李总的脸色沉了沉，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我抓起包往外跑。刚冲进电梯，手机又响了，

这次屏幕上跳着 “周建安” 三个字 —— 我继父。划开接听，

他的声音很平静：“随随，你妈妈的事，我觉得我们需要认真谈一谈了。”电梯门缓缓合上，

把会议室的灯光隔绝在外，我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慌张不已。

0211 路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下班的人，我来回的走，眼睛盯着每一辆进站的公交车。

吴姐发来了定位，说在附近的便利店看见我妈上了车，可我已经等了三辆 11 路，

都没看见她的身影。风有点大，吹得我头发乱飘，我掏出手机想给吴姐打个电话，刚拨号，

就看见第四辆 11 路慢悠悠开过来。我往前挤了挤，车刚停稳，

就听见车厢里传来争吵声。“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凭什么打我？

” 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带着火气。“这是我女儿的位子！你起来！” 是我妈的声音，

我一听就认出来了。我赶紧刷卡上车。车厢里人不算多，

我一眼就看见后排的我妈 —— 她头发乱蓬蓬的，外套扣子扣错了两颗，

正死死盯着车厢中部的爱心专座。座位上坐着个穿卫衣的男孩，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奶茶。

我妈从座位上站起来，脚步有点踉跄，手里的布包往男孩肩膀上一拍：“起来！

这座位是我女儿的！你不能坐！”男孩被拍得一愣，接着就火了，甩开她的手：“有病吧你！

这座位写你女儿名字了？我先上来的凭什么让你？”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有人小声议论。我冲过去，拉住我妈的胳膊：“妈，别这样，我们下车说。”“你是谁啊？

”我妈回头看我，眼神里全是陌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使劲甩开我的手，

把布包抱在怀里，“别碰我！我要等我女儿来！”我心里一酸，

赶紧对男孩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妈她记性不太好，您别跟她计较。”男孩翻了个白眼，

没再说话，只是往座位里缩了缩。我扶着妈想往后面走，她还是不肯动，

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爱心专座，嘴里念念有词：“萌萌快到了，

这个位子要留给萌萌……”萌萌是我的小名，她已经很多年没叫过了。我鼻子一酸，

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 “撕拉” 一声 —— 我妈怀里的布包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只脏兮兮的兔子玩偶耳朵露了出来，上面的绒毛都黏在了一起，一看就放了很多年。

我妈慌了，赶紧用手捂住口子，把布包抱得更紧，眼神里很是慌张，像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车到站了，我扶着她下车，她还在小声嘀咕：“不能丢，

这是萌萌的兔子…… 不能丢……”我看着她小心翼翼护着布包的样子，心里难受的不行。

03回到家，把妈扶到沙发上，想把她怀里的布包拿过来清洗。那兔子玩偶脏得厉害，

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也不卫生。“妈，我把布包洗一洗，不然太脏了。

”我伸手去拿，可刚碰到布包，我妈就激动起来，一把抢过去抱在怀里，身子往后缩。

“别碰它！这是萌萌的！你不能拿！” 她眼神里满是警惕，盯着我的时候，

像在看一个坏人。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难受。坐在她旁边，放软了声音：“妈，

我知道这是我的兔子，我就是想洗干净，不然上面有细菌，会生病的。”她没说话，

只是低头摸着布包上的兔子耳朵，嘴里小声念叨着：“萌萌不怕，妈妈在，

没人能抢走你……”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那只兔子是我五岁生日的时候，

妈给我买的，我当时特别喜欢，走到哪都带着。后来上小学，有一次弄丢了，我哭了好几天，

我妈还特意请假带我去原来的商店找，可没找到。那时候她还笑着说：“没事，

等萌萌下次考双百，妈妈再给你买一个。”没想到，她居然一直留着这个兔子。“妈，

这兔子…… 是我小时候丢的那个吗？” 我试探着问，声音有点发颤。

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还是浑浊的，可好像清明了一点。她点了点头，

又低头对着兔子说：“当时没找到，后来在垃圾桶旁边看见的，就捡回来了…… 萌萌喜欢，

不能丢……”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她一直记得，记得我喜欢这个兔子，

记得我丢了之后哭的样子。就在这时，吴姐发来了微信。是条长消息，开头就说 “许小姐，

我跟你说个事”，后面的内容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照顾我妈太费精力，要加钱，

不然就不干了。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沙发上抱着兔子的我妈，突然觉得特别累。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事情还是一团糟？工作上的事还没解决，家里又出了这种事，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把手机扔在茶几上，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我妈摸着兔子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我觉得自己被一张网缠住了，

越挣扎，缠得越紧。04第二天一早，我去商场买了个高级定位手表。表盘是粉色的，

上面还有小碎花，我想着我妈可能会喜欢。回到家，吴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妈坐在旁边，手里还是抱着那个布包。“吴姐，昨天跟你说的事……” 我刚开口，

吴姐就打断了我。“许小姐，加钱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不是我趁火打劫，你妈这情况，

我得 24 小时盯着，太累了。” 吴姐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语气理所当然。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舒服，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钱的事好说，只要你好好照顾我妈。

”我走过去，坐在我妈旁边，把定位手表递到她面前，“妈，你看这个手表好看吗？戴上它，

以后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了。”我妈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拿着她的手，想把手表戴上，可她却往后缩了缩。“妈，戴上吧，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走丢了。” 我放软了声音。吴姐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把手表戴上，我妈盯着表盘看了半天，突然问：“这能找到萌萌吗？”我心里一酸，

点了点头：“能，只要你戴着它，我就能找到你，萌萌也能找到你。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下午的时候，周建安来了。他提着一袋子水果，

还拿着几本养老院的宣传册。一进门，就笑着说：“随随，我今天路过一家养老院，

环境特别好，就给你带了几本宣传册，你看看。”我接过宣传册，翻开一看，

里面的照片拍得确实不错，有花园，有活动室，老人们看起来也挺开心的。可翻到最后一页，

便看见角落里有一张我妈的照片，是上次周建安来家里拍的，她坐在沙发上，眼神怯懦，

看起来特别孤单。“随随，你看这养老院多好，有专业的人照顾，比在家里强多了。

”周建安坐在我旁边，语气温和，“你工作那么忙，总不能一直围着你妈转，把她放养老院，

你也能专心工作，对大家都好。”我合上宣传册，放在茶几上，没说话。

我知道周建安是为了我好，可我一想到我妈在养老院里孤单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她是我妈，

我怎么能把她送到养老院里不管？“周叔，我再想想吧。”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掩饰着心里的情绪。周建安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行，你慢慢想，想通了跟我说。

”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晚上的时候，吴姐给我打电话，语气有点不耐烦：“许小姐，

你妈把手表摘了，扔在小区的花坛里了，我刚找到，你看怎么办？”我拿着手机，愣了半天。

我以为定位手表能解决问题，可没想到，她居然会把手表摘了扔掉。原来我做的这些，

在她眼里，根本就没用。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费了那么多心思，最后还是一场空。

05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不通，

为什么我妈非要盯着 11 路公交的那个爱心专座？为什么她总是记不住我，

却还记得那个座位？第二天，我提前跟公司请了假，决定亲自去坐那个座位，让她看看，

那个座位根本就不是什么特殊的位子，也许这样，她就能死心了。下午四点多，

我来到 11 路公交站。这个时间，正是放学和下班的高峰期，站台上人很多。

等了大概十分钟，11 路公交来了。刷卡上车，一眼就看见那个爱心专座空着，

赶紧走过去坐下。车开了几站，上来了很多人。又过了一站，我看见我妈从后门上来了。

她还是穿着那件扣错扣子的外套，手里抱着那个布包，眼神有些迷茫，四处张望着。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坐的那个爱心专座上时，眼睛立马有神了。她快步走过来，看着我，

愣了半天，然后突然伸手拉我：“起来！这是我女儿的位子！你不能坐！”我没动，

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妈，你看清楚，我就是你女儿许随啊！这个座位不是我的，

谁先上来谁就能坐。”她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半天，

眼神里全是陌生和愤怒：“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叫萌萌！你快起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周围的人又开始看过来，有人小声议论：“这老太太怎么回事啊？

”“这姑娘好像是她女儿吧？”我心里有点委屈，可还是耐着性子说：“妈，我就是萌萌啊，

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还经常给我唱摇篮曲呢。”她没听我说，反而更激动了，

伸手就往我脸上打了一下。虽然打得不重，可我还是愣住了，眼框有些红。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切，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我说：“许小姐，你这样不行啊，

老太太看样子是认不出你了。”“要不…… 你带她去看看别的医生？说不定能有办法。

”我捂着脸，看着我妈还在拉我衣服的手，心里又酸又疼。我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让她记起我？才能让她不再执着于那个座位？车到站了，我扶着我妈下车。她还在生气，

嘴里念念有词：“你不是萌萌，你是坏人……”我看着她的侧脸，觉得特别无力。

也许司机说得对，我该带她去看看别的医生，说不定真的能有办法。

06那天从公交车上下来，我就给妈之前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

可医生说我妈的情况比较特殊，建议我再找其他专家看看。我拿着手机，翻了半天，

也没找到合适的医生。回到家，我把妈扶到床上，让她睡一会儿。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我心里乱糟糟的。走到她的房间，想找几件干净的衣服，却在衣柜底层发现了一个铁盒。

铁盒是红色的，上面锈迹斑斑，看起来已经很旧了。打开铁盒，里面全是我的小学成绩单，

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一张都用塑封包得好好的，没有一点损坏。

我拿起一张一年级的成绩单，语文 98 分，数学 100 分。在成绩单的右上角，

用铅笔写着几个细小的字：“随随真棒，继续加油。”我又拿起一张二年级的成绩单，

右上角写着：“这次数学没考双百，下次要努力哦。”看着这些字，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中就落了下来。这些成绩单，我早就忘了，可我妈居然一直留着，

还这么用心地保存着。我继续翻着，在成绩单的下面，压着几张旧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了，

边缘也有点卷。第一张照片里，我妈躲在街角，探头望着学校的方向，嘴角带笑。

第二张照片里，她还是躲在那个街角，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好像在等什么人。

第三张、第四张…… 所有的照片里，她都躲在那个街角，

目光都望向同一个方向 ——11 路公交车的那个爱心专座的方向。我拿着照片，

心里冒出疑问：为什么她总是躲在街角看那个方向？那个座位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想起小时候，我上的小学就在 11 路公交车的沿线，每天放学，

我都会坐 11 路公交车回家。那时候，我妈是不是每天都在街角等我？

是不是每天都看着 11 路公交车进站，看着我从车上下来？那个爱心专座，

是不是我小时候经常坐的位子？所以她现在才会那么执着于那个座位，

觉得那个座位是属于我的？我把照片和成绩单放回铁盒里，轻轻合上。我看着铁盒，

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也许我该去小学旧址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答案。第二天，

我特意绕路去了小学旧址。可那里早就不是学校了，变成了一条商业街，

到处都是商店和餐馆。我站在曾经的学校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点失落。就在这时，

一个老奶奶走过来，看着我，笑着说：“姑娘，你也是来怀念母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