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种混合着悲伤与执念的寒意,让陈默坐在监控屏幕前,久久无法动弹。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敲打在寂静的夜空里,更衬得房间内落针可闻。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苏晴那个令人不适的画面上移开,手指有些发凉,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仿生义肢,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刚才那一瞬间,沉浸于窥秘***的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只是……一个走不出来的可怜人罢了。”
他试图用理性的分析安抚自己加速的心跳,但苏晴那双空洞而执着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种远超寻常的哀悼方式,己经不能用简单的“思念”来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回放刚才的记录。
重点是苏晴的低语——“等我把事情做完”。
什么事情?
这和那个骨灰盒,以及她每天雷打不动前往墓园的行为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专注于苏晴的影像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屏幕上另一个分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监控墙。
十几个小窗口大部分依旧静止或漆黑,显示着夜晚公寓的沉寂。
是204房间!
那个理论上空置的房间!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立刻将204房间的监控画面调到主屏幕,放大,调到最高亮度,开始逐帧检查之前的记录。
正常……正常……依旧是布满灰尘的空房间景象。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长时间盯着屏幕产生的幻觉时,记录时间戳跳到了大约十分钟前。
画面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持续可能不到0.1秒,伴随着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像素扭曲。
在那一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常之后,画面又恢复了正常。
不是幻觉!
陈默立刻调出系统日志,检查204房间摄像头的运行状态。
日志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断电、断网或信号干扰的记录。
这种级别的异常,更像是……某种强烈的、瞬间的电磁脉冲干扰?
或者是……某种高速移动的物体瞬间遮挡又离开?
但他安装在204房间的摄像头是广角镜头,覆盖了大部分空间。
有什么东西能在那久短的时间内,造成整个画面的瞬间闪烁,却又没有留下任何可见的实体影像?
一个模糊的、站在房间中央的人形轮廓?
那是他惊鸿一瞥的印象,但现在无法从记录里证实。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空置的房间,无法解释的监控异常……这比苏晴那带有明确情感指向的异常行为,更让他感到一种纯粹源于未知的恐惧。
难道这栋公寓里,除了己知的租客和他这个房东,还存在着别的“东西”?
或者说,有“人”能够以某种方式,规避或者干扰他的监控系统?
这个想法让他坐立难安。
他之前那种“上帝视角”的掌控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204房间的监控设为重点关注对象,并设置了动态捕捉和异常报警。
然后,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其他租客身上。
也许,其他人的秘密能提供一些线索。
他切换到了401李哲的房间。
李哲还没有休息,他穿着白大褂,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看起来像是家庭实验室的操作台前。
操作台上摆放着一些试管、烧杯和一台小型的离心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放在台面上的一个便携式医用冷藏箱。
李哲打开冷藏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支密封的玻璃试管。
试管上都贴着标签,标注着日期和一些看不懂的缩写代码。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不同颜色和稠度的液体,有无色透明的,有淡黄色的,还有一两支呈现出诡异的、沉淀着絮状物的淡粉色。
陈默的眉头紧锁。
一个离职的研究员,在家里私设实验室,保存着这些来历不明的生物样本?
这绝对不正常。
那些液体是什么?
血液?
组织培养液?
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李哲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淡黄色的试管,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得可怕。
然后,他拿起一个笔记板,记录着什么。
整个过程安静、有序,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非人性的冷静。
陈默想起了他门缝里飘出的消毒水味。
现在看来,那不仅仅是为了清洁。
接着,他调取了二楼周瑶房间的监控记录,快进到她今天下播后的时段。
屏幕上的周瑶,在关闭了首播软件、摘下可爱风的耳机后,脸上那种职业化的、元气满满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焦虑。
她并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几次拿起手机,似乎想拨打电话,却又犹豫地放下。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望向楼下漆黑的街道,仿佛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最后,她坐回电脑前,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档。
陈默无法看到文档内容,但他能看到周瑶在文档里快速地输入着,表情时而紧张,时而愤怒,时而又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
输入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她才猛地合上电脑,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
她在记录什么?
害怕什么?
“快没时间了”又是指什么?
陈默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由无数秘密编织成的蛛网之中。
苏晴的偏执哀悼,李哲的神秘实验,周瑶的隐藏的恐惧与焦虑,还有204房间无法解释的监控异常……每一条线都独立存在,却又仿佛隐隐指向某个更深层、更黑暗的核心。
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窥视者,正被这些秘密一步步拖向深渊。
他再次看向204房间的实时监控,画面依旧静止,空无一人。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短暂的闪烁,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或者说……一个宣告。
他拿起舅舅留下的那个黑色便携箱,摩挲着冰冷的表面。
舅舅,你留给我的,到底是一份遗产,还是一个……打开了就无法关闭的潘多拉魔盒?
就在这时——“叮咚——”清脆的门***骤然在寂静的管理员房间外响起,打破了深夜的宁静,也吓得陈默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监控屏幕。
公寓大门外的摄像头显示,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压低帽檐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大小约如鞋盒、包装严实的包裹。
屏幕上,快递员抬起头,似乎无意地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
帽檐下的阴影遮挡了他的大部分面容,但陈默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极快地、微不可查地向上勾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快递员应有的、程式化的表情。
那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微笑。
陈默的仿生义肢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电流窜过般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