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约领证这天，CEO男友傅景和说要开跨洋会议。
我穿着白色礼服裙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他八小时，等到天黑。
打开朋友圈，看到的却是他特助苏蔓发的婚礼请柬，地点在马尔代夫。
新郎是他，新娘是她。
同事在评论区阴阳怪气：“简总监那是技术扶贫，苏蔓才是白月光。”
原来，我陪他敲了十年的代码，只配为他的真爱做嫁衣。
天穹系统发布会引爆全场的那天，香槟塔的光映着傅景和英俊的脸。
他在震耳欲聋的掌声里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滚烫的，带着志得意满的微汗。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对着我许诺：简奕，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去领证。
我信了。
我是天穹系统的总架构师，他是我交往十年的CEO男友。
我陪他从海淀一个三十平的地下室开始，一行一行代码敲出了今天估值百亿的星云科技。
我以为，这场盛大的发布会是我们十年长跑的终点，是我应得的，一个名分。
我等了三个月。
从夏末到初冬，燕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傅景和的“尘埃落定”迟迟未到。
我们的婚期，定在了今天，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因为他说，真正过日子的人，不讲究那些虚的。
早上六点，我给他发了条消息：民政局九点开门，我等你。
他回：在开一个紧急的跨洋会议，下午三点前一定到。
于是我化了淡妆，穿上前几天刚买的白色小礼服裙，独自坐在民政局门口的长椅上。
从上午九点，等到下午五点。
期间打了三个电话，都转入了语音信箱。
人来人往，一对对新人笑着进去，又笑着出来，手里拿着红色的小本子，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糖果。
天色一寸寸暗下去。保洁阿姨拿着扫帚在我脚边扫过，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嘲笑我裙摆上沾染的灰。
姑娘，下班了。她提醒我。
我站起身，膝盖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零件。
打开手机，微信界面还停留在早上六点。傅景和没再回过一个字。
我自嘲地想，或许他的“紧急会议”开在了大西洋底。
手指习惯性地上滑，点开了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苏蔓发的。
她是傅景和的特助。一个总是穿着白色连衣裙，说话温声细语，入职三年连代码编辑器都不会打开的女孩。
一张电子请柬的截图，设计得美轮美奂。海浪，沙滩，夕阳。
婚礼地点：马尔代夫，W岛。
我认得那个地方，那是傅景和两年前买下的私人岛屿。
请柬上，新郎的名字，傅景和。
新娘的名字，苏蔓。
配文是：感谢某些人的主动退出，成全了我们的奋不顾身。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怕迟到。
我的视线像是被硫酸灼过，一阵刺痛。
再往下刷。
评论区简直是一场线上团建。
公司副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傅总终于抱得美人归！
市场部总监：苏蔓你这丫头，藏得够深啊！新婚快乐！
甚至我团队里的一个小组长，也谄媚地留下一句：恭喜蔓姐！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后面跟着一排阴阳怪气的评论。
什么情况？我没记错的话，傅总身边一直不是……简总监吗？
楼上的新来的吧？简总监那是老黄历了，我们苏蔓才是傅总藏在心里的白月光。
可不是吗，当初费多大劲才把女神从国外挖回来。现在事业有成了，当然要给女神一个名分。这叫不忘初心。
所以简总监这十年算什么？技术扶贫？
嘘……话别说太难听。也就是个高级打工的，做得再好，还能当老板娘？做梦呢。
那一句句白月光、女神、技术扶贫，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钉子，精准地钉进我的眼球。
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寒风里，穿着一身傻兮兮的白裙子，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退出朋友圈，点开傅景和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通了。几乎是立刻就被接了起来。
小奕？他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一丝遥远的、公式化的温柔。背景音里有海浪的声音，还有苏蔓娇滴滴的笑。
你在哪？我的牙齿在打颤，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他沉默了半秒，然后用一种解释公司财报的平静口吻说：我在马尔代夫，临时有个合作要谈。
合作？是和苏蔓吗？我死死抠着手机冰冷的边缘，傅景和，朋友圈的婚礼请柬，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苏蔓在那边撒娇：景和，跟她废话什么呀，让她自己看新闻稿不就好了嘛。
然后，我听到了傅景和轻声安抚她：乖，别闹。
那两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他从来没用那种宠溺的语气和我说过话。对我，他永远是你要成熟、你要顾全大局、你不能这么情绪化。
简奕。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仿佛我打扰了他的雅兴，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直说。
我和苏蔓的婚礼，是一场商业联姻。她家族手上有一项我们下一代产品急需的专利授权。这对星云科技的未来至关重要。我以为……你会懂。
懂？
我站在这冷风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他一天，他让我懂？
我陪他啃了三年泡面，住发霉的地下室，为了省钱给他买一个像样的服务器，我可以半个月天天吃馒头。现在，他让我懂？
天穹系统上线前夕，我带队连着三个月睡在公司，过劳到差点心梗，他那时人在美国，陪着刚失恋的苏蔓散心。现在，他让我懂？
我懂什么？懂我这十年的青春和心血，都比不上她家的一纸专利？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我的喉咙。
所以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得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你要我怎么办？祝福你们？
电话那头，傅景和似乎轻笑了一下，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属的宽容与安抚。
小奕，你别这么想。我们之间不止是感情，更是战友。你在公司这么多年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我们的关系不会变，我只是需要一个傅太太来帮我处理生意上的事。你和苏蔓，不一样。
哈。
不一样。
一个是给他开疆拓土、挣下百亿家产的工具人。
一个是坐享其成、摘走所有胜利果实的白月光。
是啊，确实不一样。
傅景和。我的声音平静下来，前所未有的平静，如果我说，我不接受呢？
他语气里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简奕！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我们走到今天容易吗？为了公司的大局，牺牲一点个人情绪，就那么难吗？我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你是我最信任的伙伴。别让我失望。
他又来了。
我最熟悉的PUA。
把他的自私、他的背叛，全部包装成“为了公司”，然后把所有不该由我承担的责任和情绪，扣在我“不懂事”的头上。
过去十年，我就是这样一次次被他说服的。
他融资成功后，给苏蔓开出百万年薪的特助岗位，他说：这样一个人才放在我身边，能帮到公司。
天穹系统最关键的一次技术攻坚，他把我从病床上拖起来，自己却飞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他说：苏蔓需要拓展人脉，这也是为了公司。
现在，他要在我们说好领证的当天娶别人，他还是说：这是为了公司。
永远都是为了公司。
而我，就是那个应该为“公司”奉献一切，包括尊严、感情和未来的傻子。
我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在寒风里，又干又哑，像砂纸在摩擦一块朽木。
电话那头的傅景和似乎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一向顺从的我，会是这个反应。
简奕？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啊，我说，真是个傻子。
简奕你……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周围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回来了，车流声、行人的说笑声，一切都那么鲜活，又那么刺耳。
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司机探出头：姑娘，走吗？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儿？
星云科技大厦。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在我苍白的脸上划过一道道光痕。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苏蔓那张巧笑嫣然的婚纱照上。
真美啊。
用我的心血，去装点她的幸福。
用我十年的青春，换来一句你不懂事。
凭什么呢？
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大楼里安静得只剩下服务器机房传来的低沉轰鸣。
那是“天穹系统”的心跳。
我亲手写下的三千万行代码，此刻正在那片黑暗里，像一片浩瀚的星云，沉稳地运行着。
我坐回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
熟悉的登录界面，熟悉的命令行窗口。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反而让我的大脑无比清晰。
这十年，傅景和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一件可以随时为“大局”牺牲的资产。
好啊。
既然我是资产，那就有资产的价值。
既然我是工具，那就有工具的使用说明。
他大概忘了，任何一个顶级的架构师，在构建一座宏伟大厦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一把总钥匙，或者……一个总开关。
看着屏幕上苏蔓那张幸福到刺眼的照片，我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打开了天穹系统的底层维护后台。
一行行绿色的代码在黑暗的窗口中安静地流淌。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片刻，然后，稳稳地敲下了一行指令。
一个在系统创建之初，就由我亲手埋下的，最高权限的，绝对锁定指令。
光标在命令行的末尾，安静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