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键盘侠

我死了。在铺天盖地的咒骂和恶毒的P图里，在一个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清晨，

我从二十三楼一跃而下。身体失重的那几秒，我竟然觉得无比轻松。原来死亡，

是这样一种解脱。再次有意识时，我正飘在自己的灵堂里。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和，

可照片下的世界，却是一场荒诞的闹剧。我的男友周衍，那个在我被网暴时说着“清者自清，

宝宝你要坚强”的男人，此刻正双眼通红地接受采访。“晚晚她太善良了，

她承受不住这些……我只恨我没能保护好她。”他哽咽着，英俊的脸上满是悲痛，

引得无数记者闪光灯连闪。弹幕里一片心疼。哥哥不哭！你要好好活下去！杀人犯们，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毁了一个多好的人！心疼哥哥，一定要让那些键盘侠付出代价！

我冷冷地看着他。保护我？在我被造谣插足、被P上裸照、被私信塞满不堪入目的诅咒时，

他只是轻飘飘地说：“都是些网络喷子，别理他们就好了，越理他们越来劲。

”在我崩溃痛哭，求他帮我报警时，他皱着眉说：“晚晚，你冷静一点，

这种事报警有什么用？只会闹得更大，对你影响更不好。”直到最后，我绝望地看着他，

问他是不是也觉得我脏了。他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晚晚，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大家都需要冷静。”就是这句话，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现在，

他成了最爱我的、最痛苦的受害者。可笑。我的“闺蜜”徐曼丽，哭得几乎昏厥，

被她的男友搀扶着，梨花带雨地对记者说：“晚晚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那些人，他们都是凶手！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真的伤心欲绝。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向她求助，

问她能不能帮我找个律师时，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晚晚，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

这种事一旦沾上，名声就毁了。我男朋友家里有头有脸，

我不能让他家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而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晚晚，

你是不是真的……得罪什么人了？”那怀疑的眼神，比刀子还利。还有我的父母。

他们坐在角落，面容哀戚。我妈不停地抹着眼泪，我爸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看上去，

他们是失去了独生女的悲痛父母。可只有我知道，在我被网暴最严重的时候，我躲回家里。

我妈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嫌恶和不耐烦。“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把家里电话都打爆了！我和你爸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爸把报纸摔在桌上，

怒吼：“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不知检点！”我被他们赶出了家门。那天晚上，

大雨滂沱，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淋了一夜。如今，他们却因为我的死，

获得了无数的同情和捐款。真是热闹啊。我死后，全世界都开始爱我了。我像个局外人，

冷漠地看着这场为我而设的盛大表演。直到我那个常年在国外搞研究，

连我葬礼都来不及赶回来的哥哥林琛，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灵堂门口。他瘦削高挺，

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脸色苍白得像纸。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到我的遗像前，

静静地站着，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周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痛心疾首地说：“阿琛，你回来了。晚晚她……”林琛没看他，

目光依然死死地锁着我的照片。“滚。”他的声音沙哑、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周衍的表情僵在脸上：“阿-琛，我知道你难过，但……”“我让你滚。”林琛缓缓转过头，

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那一瞬间，灵堂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到周衍的脸色青白交加，徐曼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我妈走过来，

拉着林琛的胳膊：“小琛，你怎么跟你周衍哥说话呢？他为你妹妹的事都快累垮了。

”林琛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我妈一个踉跄。“累垮了？”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森然可怖，

“是忙着接受采访，扮演深情人设累垮了？还是忙着算计那笔赔偿款怎么分累垮了？

”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爸怒喝道：“林琛！你疯了！

在你妹妹的灵堂上胡说八道什么！”林琛环视了一圈，

目光从我父母、周衍、徐曼丽脸上缓缓扫过。最后，他的视线落回我的遗像上，

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晚晚，哥回来了。”“哥带你回家。”说完，他抱起我的骨灰盒，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灵堂。我飘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当我穿过他身体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我已经在他身边，

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我……好像被绑定在我哥身上了。回到我们小时候住的老房子，

林琛将我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房间里。房间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一尘不染。

他坐在我的书桌前，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那是一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电脑，

但开机后，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却让我眼花缭乱。我这才想起，我哥林琛，

在圈内被称为“Ghost”的顶级黑客。他曾经因为黑入五角大楼的内网而名声大噪，

后来被国家招安，一直在某个秘密部门工作。这次，他是为了我回来的。

我看到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行指令，一个个陌生的网站界面被调取出来。

那是最初发布我谣言的论坛，是恶意剪辑我视频的社交账号，是P我裸照的那个贴吧。

所有的源头，所有的转发，所有恶毒的评论……像一张巨大的、沾满血污的网，

密密麻麻地呈现在屏幕上。每一句话，每一个ID，都曾是刺向我心脏的刀。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可再次看到这些，灵魂还是会传来阵痛。

林琛的面容隐在屏幕的光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敲击键盘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晚晚，你看清楚。”“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他的声音很平静，

却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打开了一个自己编写的程序，界面简洁，

只有一个搜索框和一个“追踪”按钮。他将第一个，

也是骂我最狠的那个ID——“正义小仙女”，复制了进去。点击，追踪。屏幕上，

无数代码如瀑布般流淌。几秒钟后，一张地图弹了出来，一个红点在地图上精准地闪烁着。

红点旁边，是一串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以及与之关联的所有实名信息。姓名：李莉。

年龄：19岁。职业：某大专在读学生。照片上，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

就是她，用最污秽的语言，咒我全家不得好死，说我这种女人就该被轮奸到死。就是她，

在我发出澄清微博后，第一时间在下面评论：“别洗了，贱人，你妈知道你这么骚吗？

”林琛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第一个。

”李莉正在宿舍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刷着手机。看到林晚死亡的新闻，她嗤笑一声，

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死了活该！这种烂裤裆早该去死了！大快人心！”发送出去，

看着评论下无数的点赞，她得意地笑了。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谁啊？

”她不耐烦地喊道。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同学你好，宿管阿姨，检查卫生。

”李莉撇撇嘴，不情愿地起身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不是宿管阿姨，而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以及……她的辅导员。李莉愣住了：“警察同志？辅导员？你们……”辅导员的脸色铁青，

指着她说：“李莉！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

表情严肃：“李莉，我们接到报案，你涉嫌在网络上恶意诽谤、侮辱他人，并造成严重后果，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李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我没有……你们搞错了！”她慌乱地辩解。

警察冷冷地看着她：“你的网络ID‘正义小仙女’，

在XX平台XX时间发表针对受害人林晚的侮辱性言论，共计三百七十二条，

其中包含大量恶毒诅咒和人身攻击。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李莉的腿一软，

差点瘫倒在地。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只是在网上随便敲了几行字而已，

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IP地址不是匿名的吗？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

整个楼层的学生都出来围观。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天哪，就是她！

在网上把那个叫林晚的骂死了！”“看她平时挺文静的，没想到这么恶毒！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李莉在所有人的鄙夷和唾弃中，被押上了警车。

我飘在林琛身边，看着电脑屏幕上，李莉被带走的新闻弹窗，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太轻了。

这只是开始。林琛关掉新闻，将第二个ID复制了进去。ID名叫“圈内扒哥”，

是一个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娱乐博主。当初，就是他第一个发布了那张经过恶意剪辑的，

所谓“林晚与已婚导演深夜同回酒店”的照片，并配上引导性极强的文案，

掀起了网暴的第一波高潮。那张照片，其实是我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参加公司团建，

导演只是顺路送我们几个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女生回公寓而已。我澄清过无数次，但没人信。

在“圈内扒哥”的煽动下，所有人都认定我就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林琛很快就锁定了“圈内扒哥”的真实身份。张伟，男，32岁，无业游民，

曾因敲诈勒索入狱半年。他运营这个账号，就是靠收钱爆黑料，或者制造谣言来博取流量，

赚取广告费。“收钱办事？”林琛轻笑一声，“那就要看看，你的金主是谁了。

”他手指翻飞，迅速侵入了张伟的电脑和手机。

微信聊天记录、支付宝转账记录、云盘里储存的各种黑料……一切都无所遁形。很快，

一份完整的证据链出现在屏幕上。一个备注为“金主爸爸”的人，在事发前半个月，

给张伟转了五万块钱。并附上了一句话：“把她往死里整，越脏越好。”“她”，

指的就是我。我死死地盯着那个转账头像，心脏——如果我现在还有的话——猛地一缩。

那个头像是周衍最喜欢的动漫角色。我曾经还亲手给他画过一个同款的手机壳。周衍？

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林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波动，

他侧过头，虽然看不见我，但声音却放缓了些。“别急，我们慢慢看。”他继续深挖。

张伟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林琛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破解了密码。文件夹里，

是大量的照片和视频。主角，是周衍和……徐曼丽。他们在各种场合拥抱、亲吻，

甚至还有在酒店房间里的……不雅视频。时间戳显示，最早的一张照片，是在一年前。

一年前！那时候，我和周衍正在热恋，徐曼丽还是我最好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