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洐垂眼睨着怀中的人,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很是陌生。
苏滟漓尴尬的眨了眨眼,“那个,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那个?
她竟叫他那个?
她对他的称呼变得如此疏远,如今竟连声裴相洐都不愿叫了吗?
苏滟漓见裴相洐不为所动,她便自己从他怀抱中挣脱下来,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倒。
“小心。”
裴相洐扶住她双臂,牢牢托住人。
“谢了。”
苏滟漓扬笑道。
裴相洐心头一颤,这笑容这语气,既陌生又熟悉。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他终于又能再见到她畅然的模样。
裴相洐哪里还顾得上责罚下人,朝众人丢下一句话,拉着苏滟漓的手就往房中走。
“别跪着了,快去找府医来为夫人瞧瞧。”
“诶诶诶……”裴相洐脚步有些快,苏滟漓绊了下脚,险些跟不上。
“砰”房门被重重砸上,下一瞬,裴相洐就将苏滟漓紧紧抱在怀里。
“阿漓,阿漓,阿漓……”裴相洐在她耳边低喃。
本该是温情的时刻,但苏滟漓对这个陌生的夫君并没有感情可言,只有抗拒和排斥。
“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裴相洐没松开,拥抱的力气反而又加重了些。
推又推不开,动弹又动弹不了。
苏滟漓觉得被箍得快喘不过气了,她抬起后脚跟,狠狠往裴相洐的脚上跺下去。
“嘶……”裴相洐毫无防备被她狠踩了一下,忍不住发出吃痛声,蹲下身子捂住脚。
苏滟漓做出防御动作,往旁边退了几步,确定与裴相洐己经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白了他一眼后才开口。
“我说你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抱人,吓人不说,都快将人箍死了。”
苏滟漓脸上和语气都充满了不悦,比起她以往的淡漠,还徒增了一层陌生感。
裴相洐知道她是在怪他,他挪步想向她走近些。
苏滟漓抬手警告道:“你别再过来了啊,我学过擒拿术,对付流氓,绰绰有余。”
这番话的表达听得裴相洐云里雾里,什么勤拿书?
什么留忙?
这怎么都不像是苏滟漓会说的话,应该说他长到那么大,都没有听过这些词。
裴相洐不禁端详起眼前这个对他设有万分防备的人。
“侯爷,府医来了。”
紫莲在门外禀告。
“进来吧。”
门开了,紫莲和府医一起进门。
府医拱手行礼:“侯爷,夫人。”
“不必多礼,快替夫人看看。”
裴相洐抬手,指向离他有二里地远的苏滟漓。
“辛苦夫人了,请。”
府医请示苏滟漓落座。
屋里多了人,苏滟漓卸下防备,不情不愿坐在凳子上。
府医在苏滟漓腕上盖了一张丝帕,屈指为她搭脉,闭眸沉思片刻又睁开,他起身道:“老夫失礼了。”
府医又掰开她的双眼左瞧右瞧,半晌后垂首向裴相洐道:“侯爷,夫人己无大碍,只需再静养些时日便好。”
裴相洐颔首,可对上那双陌生的眸子时,他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希望这是他的错觉,因为她醒来之后,跟换了个人一样。
心智,言语,行为,通通都不像以前的苏滟漓。
“我还是不太放心,刘大夫再瞧瞧,这回再瞧细一些。”
裴相洐对府医道。
“紫莲,你出来。”
“侯爷。”
紫莲垂首等待责罚,意外的是,裴相洐只是找她问话。
裴相洐负手问,“夫人醒来后,与平时有何异常?”
紫莲沉思,回顾当时的情景,先扑通跪下,“回侯爷,夫人醒来后就开始胡言乱语,先是问这里是哪里?
又问奴婢是谁?
还说了一大堆奴婢听不懂的话,夫人还问奴婢她是谁?
奴婢回了夫人的闺名后,夫人像……”“像什么?”
裴相洐负在身后的手己攥成拳,他克制了语气,“你接着说。”
紫莲将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像……像得了失心疯。”
见裴相洐没出声,她顿了顿后继续道:“夫人质问奴婢说她不是叫林漓吗?
夫人自伤了自己的手臂,还满屋子找人。”
裴相洐听完后大喘着粗气,难不成落个水真的能把人落成失心疯?
但紫莲所言和他所见确实如此。
“还有呢?”
裴相洐语气冰冷。
紫莲声音低了几分,“没……没了,后来,夫人就上了房顶,再后来,侯爷您就来了。”
“起来吧。”
裴相洐抬步跨回房中。
紫莲受了好大的惊吓,差点没力气起身。
苏滟漓猜都不用猜就裴相洐喊紫莲出去问话的内容。
与其让他们猜来猜去,还不如自己亲口说出真相。
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真的会相信吗?
她就犹豫了一瞬,转即腹诽,“我管他有没有人相信,反正我坦白了。”
苏滟漓朝着裴相洐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裴相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坐下来了。
府医很有眼力见,起身退向一旁和紫莲站到门口候着。
“怎么了?”
裴相洐问。
苏滟漓首视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跟你坦白一件事,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说完,她又抬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我发誓,我林黎若有半句虚言,便遭天打雷劈!”
裴相洐气恼,林漓?
她果然是将自己比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睁着眸子,那眸光明亮,没有半分之前的疲态,嘴唇又动了动,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苏、滟、漓。”
二人依旧紧紧对视。
空气静默了须臾,苏滟漓举起来发誓的手也还没有放下去。
“噼啪!”
外头空中先是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
紧接着一声轰隆!
打起来一个响雷。
刚刚分明还是好天气,怎么一发誓就打起雷了,这分明就是跟人作对!
苏滟漓面上的微笑变苦笑,她放下发誓的手,抬眼嗔骂了一声。
“老天爷!
不公平啊!
你连真话都不让说啊!”
裴相洐却松了一口气,连老天爷都作证她就是在装,就是在说假话,那他也可以权当苏滟漓是在同他置气。
置气那又如何,他可以慢慢化解,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二人总有冰释前嫌的时候。
苏滟漓没辙了,她趴在桌上苦恼。
裴相洐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想起来就头疼,他想再抱一抱苏滟漓,却又怕她厌恶。
裴相洐起身,对着趴在桌上的人道:“阿漓,别再做傻事了,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