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一安力气比较大。
但并不惊世骇俗。
炎热的夏天,倒扣的饮水机没水了,办公室里正巧没有男性员工,二十出头的陶一安走过去,尝试着单手拎水桶,微微不可思议,这么轻?
单手换水的陶一安觉得稀松平常。
围观的女同事怀疑她男扮女装。
自此之后,办公室的女同事看她就有些异样,感觉大家不是同类了。
也就是那之后,她不大展示自己略大的力气。
再之后就是做自己改造农家小院的自媒体时,陶爸爸过去帮忙,陶一安不忍心老父亲搬重物,于是尝试着搬起一袋两百斤的水泥,也仅限于此了。
陶一安尝试往上加十斤的东西,她就搬不动了,勉强站起来也会脱手掉下去。
虽然力气大,但是她的拳头挥舞出去却没太多力气,所以她要把力气发挥到最大,死死地抱住对方的脖子,用自己的身体去压,宁死不放手。
歹徒在狂怒:哪里来的死胖子,死的胖子,却也无力掀开了。
陶一安感觉脸上传来剧痛,那是对方的手指抓出血沟。
她感觉呼吸也有些不畅,脖子被人掐住了。
血肉模糊的脸模糊了她的视线。
血水也顺着下巴滴在对方扭曲的面孔。
她听见自己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反正要死的,那就死得硬气一点。
飞机轮胎着陆,减速带上的震动传遍机身时,歹徒绝望地嘶吼起来,他用最后的力气摸索到了不知道什么武器,一把***了陶一安的脖子,***,又***去。
死亡来得没那么快。
哪怕还有一丝的意识,她也不允许自己放手。
"姑娘!
坚持住!
"有人在她耳边哭喊。
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当然也不知道,喊这话的人是护士。
她们平安着陆了。
全机舱,除了一个半岁大的婴儿,其他大多重伤少数轻伤。
伤重不治的,却也只有她和空警。
航空医学研究所创伤报告显示,陶一安在颈椎骨折、肝脏破裂、胳膊多处肌腱断裂的情况下,始终环抱姿势控制歹徒30分钟,首至飞机安全着陆。
陶一安并不知道这结果。
她更不知道自己变成了新闻里有名有姓的大英雄。
此时的新闻报道含含糊糊,只说是一伙歹徒劫机,全机舱的乘客配合乘警勇斗歹徒,三死全机舱都受伤,她陶一安排在了死亡名单的第一名。
有的人,在生时普普通通,死了却盖上了那面象征荣耀的旗子。
她的骨灰安放在烈士陵园,从此,哪怕没有子孙后代,也有人祭祀她怀念她了。
二十年后,这场反劫机事件才公开真相。
某庞大的国际组织筹划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形垃圾回收计划”,根据推算,若是这个计划落地实施,蓝星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将变成肥料。
组织内潜伏的正义之士偷盗了计划,在送往龙国的时候遭遇追杀,最后只能隐瞒各方,从X国中转,走普通的航线。
那个神秘组织根据蛛丝马迹,组织了七路人马分开追捕,六架飞机坠毁,一架惨烈落地。
于是,龙国有了对方详细计划。
经过周密布局和护国军的英勇,龙国联合十几个国家,终于把对方的计划彻底粉碎了。
这一切,陶一安都不知道。
她七魂六魄都陷入沉睡,浑浑噩噩地,带着满身金光地往地府走。
功德之光照亮了黄泉路。
只不过茂密树林里的一条路而己,路两旁的丛林里藏着一些恶犬而己。
照亮了奈何桥。
只不过是静水流深的一条河流,上面架着一座铁链桥而己。
照亮了鬼门关。
遍地的彼岸花妖艳地露出了真容,漆黑的夜,火红的花,丝丝缕缕的花瓣,一望无垠的神秘。
昏昏暗暗的场景滋生恐惧,当一切都看得清,恐惧也就减轻了。
这奇景也理所当然地惊动了地府当值阎王。
阎王空降奈何桥,把这满身金光的魂魄拦在了三生石前。
“怎么回事?”
一向冷峻的阎王没忍住问了一句废话,他把生死簿功德簿一翻开就知道了详情,但他依旧问出来了。
陶一安身上的功德太多了。
这让他这个地府阎王都眼馋的功德啊!
千年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地府这核算功德的标准有点不合理。
但这是既定的程序,仿若天道,他这儿阎王在这规则面前也就是个执行者而己。
这魂魄占了几个便宜。
其一,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节点。
她那一扑太关键,没有那一扑,前面和后面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其二,是最纯粹最首接的出发点。
她只是普通人,不是维护正义的职业,那一刻善心太真太理所当然。
其三,是历尽了千辛万苦做到的。
她熬住了非人的痛苦,被职业杀手重击不曾退却。
其西,是不可替代的那个人,换一个人,没有她的体重,没有她的力气,没有她的扛痛的能力,结果也不一样。
……按照既定规则,核算功德的时候,这魂魄得到的就排名第一,是第二名的许多倍。
触目惊心的功德。
普通单薄的灵魂。
阎王找不到处置的先例,毕竟是救了几十亿人的功德,她一人独占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是这儿数字还是因为凡人的灵魂只能承载这么多。
忙碌的地府,阎王召集各路工作人员开会。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该怎么安置这灵魂?
陶一安的神志逐渐恢复,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生前努力不麻烦别人,死后麻烦地府工作人员。
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三生石是地府与人间关联的最后一站。
所有鬼魂将在这里完成七天回魂夜,在这里回顾自己的一生,在这里饮下那碗孟婆汤。
过了三生石,你不再是你,你会是一个新的魂,变成一个新的人,哪怕遇到前世的挚爱,也相见不相识。
这仿若一块巨大屏幕的三生石露出真容。
神神叨叨的石头在陶一安的功德探照灯下一清二楚,仿若七八十年代农村放电影,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