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沿着路灯昏黄的街道往前走，鞋底碾过积水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分明。
血月仍悬在天际，把游云都染成了暗红，偶尔有风吹过，裹挟着股说不清的腥甜气，像铁锈混着湿土的味道。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还在躁动，刚才击退老鬼时透支得厉害，此刻西肢百骸都泛着酸软，太阳穴突突地跳。
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周围的动静——刚才小巷外的混乱似乎平息了些，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没消失，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处，随着他的脚步悄然移动。
“得尽快找到那处废弃工厂。”
林风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脸在光里泛着青白，眼底竟浮着层淡淡的蓝影，像是水墨画晕开的痕迹。
他慌忙按灭屏幕，心脏往下沉了沉——这身体的变化，比他想的要快。
手机地图上，城市边缘那片灰***域就是老工业区，废弃工厂的标记孤零零地嵌在中间。
林风凭着记忆里的模糊指引，拐进一条岔路，沥青路面渐渐变成坑洼的土路，路灯也没了，只剩血月的红光在地上投下歪斜的树影，像无数只扭曲的手。
越往前走，空气里的寒意越重，不是秋夜的凉，是那种渗进骨头缝的阴寒。
林风裹紧了外套，却觉得那寒意是从自己身体里往外冒的。
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听见远处野猫踩过枯叶的沙沙声，甚至能分辨出风里夹杂的、极轻微的啜泣声，像个女人在哭，断断续续的，缠得人心头发紧。
他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那哭声从斜前方一片矮树丛后传来，绝望得太真实，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林风犹豫了一下——经历过小巷的事，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异常的动静。
但脚像被磁石吸着，还是慢慢挪了过去。
“有人吗？”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夜里荡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哭声戛然而止。
林风握紧了拳头，掌心的幽蓝微光又开始闪烁。
他拨开枯黄的枝条——后面是空的，只有一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草地，露水在血月下发着冷光，像撒了一地碎玻璃。
“是幻觉？”
他皱起眉，正要转身，却猛地瞥见草地尽头立着个白影。
那影子很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长发垂到腰际，背对着他。
林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要开口，那白影忽然动了，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缓缓转过身——她的脸是平的，像张被揉过又展开的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林风。
“救……我……”白影张开嘴，声音不是刚才的啜泣，而是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刮得人耳朵疼。
林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体内的力量跟着翻涌。
他想起老鬼说的“被黑暗力量蛊惑的鬼物”，这东西显然不对劲。
“你是谁？”
他强压着恐惧问道，掌心的蓝光越来越亮，映得他半边脸发蓝。
白影没回答，只是朝他飘过来，裙摆离地面几寸高，拖出一道淡淡的灰痕，像水墨画里没干的笔触。
林风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混杂着劣质香水的甜腻，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就在白影快要靠近时，林风猛地将掌心的蓝光推出去。
幽蓝色的光团撞在白影身上，发出“滋啦”一声响，像热油泼在冰上。
白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形瞬间淡了下去，却没消散，反而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朝林风缠过来。
“该死！”
林风暗骂一声，侧身躲开，黑丝擦着他的胳膊过去，留下一阵灼烧般的疼。
他这才发现，这鬼物比刚才的老鬼难缠得多，显然被那股黑暗力量侵蚀得更深。
他集中精神，回忆着脑海中那些零碎的画面——鬼帝的力量不止能防御，还能净化。
他试着引导体内的力量，让蓝光里多了丝金色的纹路，再朝着那些黑丝挥过去。
这一次，黑丝碰到光就像雪遇了火，瞬间消融，连带着白影的轮廓都变得透明。
“啊——！”
白影的尖叫里多了恐惧，转身想逃。
林风没追。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得保存力气去找工厂。
他看着白影消失在黑暗里，胸口剧烈起伏，胳膊上的灼痛感还在蔓延，低头一看，皮肤竟泛起了青黑色。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他喃喃自语，用指尖碰了碰那片青黑，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被体内的蓝光挡了回去，像两股力量在皮肤底下较劲。
缓了口气，林风继续往前走。
刚才的遭遇让他明白，血月之夜失控的鬼物不止一个，这座城市里藏着多少危险，他根本不知道。
而他这个半吊子鬼帝，连自保都勉强。
又走了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一片断壁残垣。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在一边，上面挂着“红星纺织厂”的牌子，字迹被风雨啃得只剩个轮廓。
厂区里的厂房塌了一半，钢筋***在外，像巨兽的肋骨，在血月的红光里透着狰狞。
这就是记忆里的那处废弃工厂。
林风推开铁门，门轴发出“嘎吱”的惨叫，在夜里传出老远。
走进厂区，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咔嚓”声，惊得几只夜鸟从破窗里飞出来，扑棱棱的翅膀声在空旷里回荡，像有人在暗处拍巴掌。
他顺着记忆中的指引，往厂区最深处走。
那里有一座没塌的水塔，据说鬼界的入口就在水塔底下。
越靠近水塔，周围的空气越冷，地面上甚至结了层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就在他快走到水塔前时，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烟盒，还是打开的，里面剩了半盒烟，烟蒂还带着点温度——显然是不久前有人来过。
“这里有人？”
林风心里一紧，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入口的事？
他刚想弯腰捡烟盒，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很重，像是穿着靴子踩在碎石上，一步一步，敲在人心上。
林风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夹克，手里拎着根钢管，正用阴沉沉的眼神盯着他，像盯着块肥肉。
男人的脸在血月的光线下看得不太清，但林风注意到，他的脖颈处有块暗红色的印记，边缘模糊，像被什么东西啃过，又结了痂。
“你是谁？
在这儿干什么？”
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股酒气，还有点别的味道，像血。
林风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能感觉到，这男人身上没有鬼气，是人，但那股印记透着的气息，和刚才的白影很像——被黑暗力量沾染了。
男人见他不说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股疯狂：“又是来送死的？
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他晃了晃手里的钢管，钢管在血月下发着冷光，“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正好给‘它们’当点心。”
林风看着男人眼中闪烁的凶光，知道这人己经被蛊惑得失去了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蓝光再次亮起，映得他眼底一片幽蓝——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被黑暗力量操控的人类。
水塔的阴影投在地上，像个巨大的怪物，将两人都笼罩其中。
林风知道，今晚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