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刺鼻的消毒水味率先钻入鼻腔,紧接着是太阳穴一阵阵钝痛。
沈茜茜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刷得雪白、还有些掉皮的天花板,摸了摸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条纹床单。
这里是……她和秦易的婚房?
那个她只住过一晚的地方?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那个人迹罕至的肮脏小巷里,被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哄骗她抛弃一切私奔的死渣男陈志刚,用一块砖头砸碎了头。
临死前,她唯一的念头后悔!
悔不该听信陈志刚的花言巧语,悔不该为了那样一个烂人,闹着要和秦易闹离婚,把那个名义上的丈夫,那个在她死后据说一路高升、却在她坟前独自站了整整一夜的男人,离婚。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沈茜茜翻涌的思绪。
一个穿着灰色列宁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端着一个搪瓷缸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醒了?
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幸好没大事。”
妇人把搪瓷缸放在床头柜上,里面飘出鸡汤的香气,“这是秦易托人从部队捎回来的老母鸡,我炖了汤,你喝点补补。”
沈茜茜怔怔地看着她,这是她的婆婆,周曼丽。
前世,她嫌弃周曼丽严肃古板,从未给过好脸色。
周曼丽似乎习惯了她的沉默,继续道:“你也别闹腾了,随军报告批下来了,秦易明天就回来接你去部队。
夫妻俩总这么分着像什么话。”
明天?
随军报告?
沈茜茜心脏突突首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窜上心头!
她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床头的日历——1976年,7月18日!
是她前世摔下楼梯的第二天!
秦易要带她去部队,也是她原本计划好,等秦易一回来,就跟他提离婚的日子!
前世,就是今天,她那个偏心的妈又来逼她,让她把顶替父亲的工作名额让给弟弟,并且必须跟秦易去随军,别再闹离婚给家里丢人。
她一气之下,才更加坚定了离婚跟陈志刚走的念头。
巨大的冲击让她不敢置信,浑身发抖,不是害怕的发抖,是激动!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改变命运的岔路口!
就在这时,楼下隐隐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三长一短。
她想起来了,是陈志刚!
这是他和她约定的暗号,催她下去商量“私奔大计”的!
前世,就是这几声鸟叫,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前世她义无反顾地冲下楼,投入了那个魔鬼的怀抱,也踏上了通往地狱的不归路。
恨意,前世发生的一切,化成滔天的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的想吐。
周曼丽也听到了声音,眉头微蹙,看向沈茜茜的眼神带上了审视和一丝无奈,仿佛在等她再次歇斯底里地冲出去。
然而,沈茜茜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沈茜茜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抓过放在床头柜另一份她早就写好的、皱巴巴的离婚报告,看也没看,“刺啦”一声,用力将其撕成了两半,随手扔进床脚的簸箕里。
纸张碎裂的声音清脆决绝。
周曼丽愣住了。
沈茜茜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周曼丽,声音还带着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妈,我不离婚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要跟秦易好好过日子。”
周曼丽震惊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媳妇,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楼下的布谷鸟叫声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耐烦。
沈茜茜十分厌恶的环顾了一下西周,掀开被子下床,这身子还是很虚弱的,脚步虚浮,腿脚有些发软。
周曼丽看她此时的摸样下意识想扶她,却被她轻轻避开了。
走到窗边,看到楼下花坛旁,一个男人穿着白衬衫、人模狗样的人正探头探脑,看到她出现在窗口,立刻露出一个自以为深情的笑容,朝她招手,此人不就是陈志光那个大渣男嘛沈茜茜厌恶的看着他,想起前世的种种,就想亲手把这个王八蛋碎尸万段,巧了如今她重生回到了当初,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地步,她也要这个死渣男,付出代价。
她转身,并没有下楼,而是径首走向客厅角落那部老式摇把电话机。
这个年代,家里能装电话的,都不是普通家庭。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摇动手柄,然后拿起听筒。
话筒里响起了接电话的声音 “喂喂,街道革委会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我要举报,红星厂职工陈志光,长期旷工,思想堕落,此刻正在军区家属院三号楼楼下,骚扰己婚女同志,企图破坏军婚,行为极其恶劣,符合流氓罪特征!
请你们立刻派人来处理!”
一字一句,清晰冰冷,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放下电话,不一会儿听到楼下陈志刚隐约传来的、气急败坏的“茜茜你怎么不下来”。
很快,几声厉喝和混乱的挣扎声从楼下传来,然后渐渐远去。
世界清静了。
沈茜茜站在原地,微微闭了闭眼,将刚刚翻涌的情绪压下。
一转身,却猛地僵住。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帽檐下的眉眼深邃冷峻,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却丝毫掩不住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场。
是秦易!
她老公!
他怎么会现在回来了?
不是说明天吗?
他就站在那里,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沉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
也不知道刚才的电话内容,他听到了多少?
沈茜茜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手心都有微微的细汗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时空气都觉得十分尴尬。。这时,周曼丽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儿子很是惊讶:"秦易?
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怎么今天回来了?
""任务提前结束,就赶早一班车回来了。
"秦易的声音低沉,目光却始终落在沈茜茜身上,"刚才在楼下看到革委会的人带走一个男的,说是骚扰军属,怎么回事?
"周曼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茜茜:"这事......让茜茜跟你说吧。
"秦易刚到家,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能是赶路的原因,眉宇间还是略显疲惫。
他放下手中的包,动作有些迟缓,然后走到母亲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妈,” 他顿了顿 “能让我和她单独聊聊吗?”
周曼丽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沈茜茜,眼底扫过一丝了然与心疼,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亲亲拍了拍儿子的胳膊,柔声道:“好,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汤,有事好好说。”
随即离开留下二人单独说话。
她看着他,看着他冷硬的下颌线,前世关于他最终位高权重的传闻,以及他站在自己荒凉坟茔前的背影,交织在脑海,让她心生怯意,又涌起一股巨大的愧疚与不甘。
她己经不一样了,她不能再错过!
鼓起毕生的勇气,沈茜茜往前迈了一小步,仰起脸,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轻声问:“秦易,之前是我不对,我……我能跟你去部队吗?”
秦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首抵灵魂。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凌迟。
许久,他才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沈茜茜,你要想清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上。
“军婚,不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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