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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要相信哭声,但要相信喷漆罐

发表时间: 2025-10-06
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一根无形的鱼线,牵引着陈末在迷宮般的黄色回廊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他心里的警报器响得跟过年放鞭炮似的,“不要相信哭声”那六个字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高清***,还带3D立体环绕音效。

“理智告诉我应该撒丫子就跑,”陈末一边挪步一边嘀咕,“但我的好奇心要是有实体,现在估计己经冲上去跟那哭声的主人拜把子了。”

他循着声音,拐过一个特别刁钻的、看起来像是空间自己打了个结的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这里像是个稍微宽敞点的“房间”——如果这种三面是墙、一面通向更多未知黄色的地方也能称之为房间的话。

角落里,一个人影蜷缩着,肩膀不住地抖动,那压抑的啜泣声正是来源于此。

那人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裤,上身是一件磨损严重的橄榄绿T恤,看背影是个男人,体格颇为结实。

但这会儿缩成一团的样子,活像一只被淋湿了的、巨大的流浪狗。

“呃……嗨?”

陈末保持着安全距离,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干,“那个……需要纸巾吗?

虽然我也没有。”

啜泣声戛然而止。

那人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让陈末差点以为他要弹射起步。

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转了过来,眼睛通红,眼神里混杂着惊恐、警惕,还有一丝……被打扰的恼怒?

“你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语气却像绷紧的弓弦。

“路过,纯路过。”

陈末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无害,“我叫陈末。

听着,哥们儿,我不是什么坏东西——至少目前我自己觉得不是。

我就是……迷路了,听到有声音,过来看看。”

男人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以及他这身现代都市休闲装扮在这个鬼地方的违和程度。

半晌,他紧绷的肩膀稍微松弛了一丁点,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男人哑着嗓子问。

“说实话,我也没整明白。”

陈末耸耸肩,试图让气氛轻松点,“我就是碰了一面发光的墙,然后就跟坐了个免费但体验感极差的过山车似的,咻一下就到这儿了。

你呢?”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你看到墙上的字了吗?”

“看到了,‘不要相信哭声’。”

陈末指了指来路,“所以我现在站得离你有点远,希望你理解。

毕竟在这种地方,谨慎点是美德。”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那字……是我刻的。”

陈末挑挑眉:“所以你这是……钓鱼执法?

用哭声把人引过来,然后……?”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放屁!”

男人有些激动地低吼,“我刚才……只是有点没绷住!”

他似乎觉得承认脆弱是件很丢脸的事,语气变得生硬,“刻字是为了警告像你这样的菜鸟!

有些哭声……不是人发出来的。

它们会模仿,会引诱你靠近,然后……”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恐惧说明了一切。

陈末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人发出来的?

模仿?

引诱?

这地方的规则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凶险。

“好吧,看来这里的声控服务不太友好。”

陈末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那……怎么区分‘没绷住’的真哭和‘钓鱼执法’的假哭?”

男人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感觉。

真的哭声……有‘人味儿’,假的没有,只有一种……空洞的恶意。

时间久了,你自然能分辨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叫老雷。”

“雷哥。”

陈末从善如流,感觉关系拉近了一小步,“所以,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限循环的劣质装修样板间?

还是某个前卫艺术家的沉浸式装置艺术,主题是‘论人类的孤独能有多黄’?”

老雷被他的形容弄得愣了一下,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没笑出来。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只知道它很大,大得让人绝望。

而且……它会吃掉你。”

“吃掉我?”

陈末心里发毛,“物理意义上的?

还是……?”

“比那更糟。”

老雷的声音低沉下去,“它会让你忘记东西。”

陈末松了口气:“嗨,我当什么呢。

忘事儿太正常了,我昨天还把钥匙锁屋里了呢……不是那种忘记!”

老雷打断他,眼神锐利,“是真正的忘记。

忘记你最爱的人长什么样,忘记你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忘记你自己是谁……一点一点,首到最后,你变成空壳,或者……变成这里的一部分。”

陈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想起了林小雨,想起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

如果连他也忘了……那林小雨,是不是就真的,彻底不存在了?

一种比面对未知空间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

“你在这里多久了?”

他问,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记不清了。”

老雷摇摇头,眼神有些空洞,“时间在这里是乱的。

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

几年?!

陈末感到一阵眩晕。

在这种地方待上几年,没疯己经是心理素质极其过硬了。

“那你……忘了多少?”

他小心翼翼地问。

老雷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忘了……我最好的兄弟,是怎么没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陈末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深不见底的痛苦。

不是忘记了痛苦,而是忘记了痛苦的根源,只剩下一种无处安置的、庞大的悲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像是很多条腿在潮湿地毯上拖行的声音。

老雷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动作迅捷得像一头被惊醒的豹子。

“糟了!

是‘钝兽’!”

“钝兽?”

陈末还没反应过来。

“没时间解释!

快走!”

老雷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一个破旧背包,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他拉住陈末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朝着与声音来源相反的方向跑去。

陈末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上。

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在远处闪烁的灯光下,一个形体扭曲、动作极其不协调的、像是用破布和阴影胡乱拼凑起来的东西,正缓缓地转入他们刚才所在的“房间”。

那东西没有明显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它在“嗅探”的感觉。

陈末汗毛倒竖,不用老雷再多说,求生本能被彻底激活,跑得比刚才卖力多了。

两人在迷宮般的黄色走廊里夺路狂奔,身后的拖行声似乎并没有加快,但那种不紧不慢的追逐感更让人头皮发麻。

它仿佛在宣告,在这片它的主场里,你们无处可逃。

“这边!”

老雷对地形似乎有些熟悉,拉着陈末冲进一个门洞,又迅速推开另一扇门,七拐八绕,试图甩掉后面的东西。

终于,在穿过一个堆满了空瘪水桶(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后,老雷猛地推开一扇厚重的、像是防火门的门板,将陈末一把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上。

门外,那拖行的声音在附近徘徊了一阵,渐渐远去了。

两人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我去……”陈末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那……那玩意就是‘钝兽’?

长得也太……太抽象派了!

美术学院毕设不合格的产物吗?”

老雷没理会他的吐槽,只是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松了口气,滑坐在地上。

“那东西……会拆掉任何它觉得‘不对劲’或者有‘目的性’的东西。

你如果被它抓住,下场比被拆掉的乐高模型还碎。”

陈末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

“谢了,雷哥。

要不是你,我估计现在己经是当代抽象艺术的一部分了。”

老雷摆摆手,没说话。

陈末环顾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房间,角落里居然堆着一些罐头盒和空的塑料瓶,墙上还有一些模糊的、似乎是前人留下的刻痕。

这里像是一个临时的……安全屋?

“看来你不是一个人?”

陈末试探着问。

老雷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以前不是。”

他顿了顿,“现在,差不多是了。”

气氛有些沉闷。

陈末决定换个话题,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摸索着——感谢那个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他的背包里总是装着些可能“用得上”的零碎——然后,他掏出了那罐只用了一点的喷漆。

“喏,”他把喷漆递给老雷,“虽然不能擦眼泪,但也许……可以留个言?

告诉后来的倒霉蛋,这里相对安全?

或者单纯骂骂这鬼地方出出气也行。”

老雷看着那罐鲜亮的喷漆,又看看陈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表情”的东西——一种混合着惊讶、荒谬和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来这种地方,还带这个?”

“职业习惯,呃,或者说,个人爱好?”

陈末咧嘴笑了笑,“现在看来,说不定比防狼喷雾还好用。”

老雷接过喷漆罐,掂量了一下,没有用它,而是默默地收进了自己的破背包里。

“这东西……也许有用。”

他抬起头,看着陈末,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敌意,但依旧沉重。

“菜鸟,欢迎来到地狱的前厅。”

老雷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想活下去,就跟着我。

但记住,在这里,信任和记忆一样,都是奢侈品。”

陈末看着老雷那双写满故事的眼睛,又想起那无尽延伸的、令人疯狂的黄色。

他知道,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