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行送来一面民国铜镜,附赠一张塔罗牌“恶魔正位”。
我一眼认出这是沈青棠当年困住自己的邪物。
富商拍下镜子后,妻子连夜求我救命:“镜子里有穿旗袍的女人,在对我丈夫笑。”
我摩挲着师父传下的古玉冷笑:“那不是鬼,是沈家三代人欠的债。”
——今夜,该清算了。
--------------------------------------拍卖行寄来的那张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镜心的指尖。
黑色丝绒衬布上,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静静躺着,缠枝莲纹的镜框在冷光灯下泛着幽微的绿。
镜面蒙尘,模糊地映着天花板惨白的光源,却诡异地透出一种……活物的凝视感。
照片一角,一张塔罗牌被随意压着——“恶魔正位”,锁链缠绕的男女脚踝,仰望着头顶虚幻的火焰,嘴角是沉溺的痴笑。
林镜心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陈旧檀香仿佛瞬间浓重了十倍,压得人胸腔发闷。
是它。
静安里7号那面吞噬了沈青棠的铜镜。
师父笔记里用朱砂反复圈注的凶物。
它竟然重现于世,还被送到了她面前。
附着照片的烫金请柬写着:明日“遗珍”拍卖会,压轴品——民国缠枝莲纹辟邪铜镜,起拍价七百万。
手指无意识地探向颈间。
冰凉的玉坠贴着皮肤,是那枚从静安里槐树下挖出的“承”字玉。
此刻,玉面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热流涌动,如同沉眠的脉搏被唤醒。
她闭上眼,指尖拂过桌面上那副传承自师父的19世纪塔罗牌盒,深棕色的皮面温润,内里沉淀的旧檀香混合着无数代主人的气息。
牌盒底层暗格里,除了师父泛黄的照片和半块焦黑玉佩,还多了一样东西——一张边缘同样焦黑、字迹却依旧清晰的字条:**“镜未碎,债未消。
沈家血脉,三代孽偿。”
**落款只有一个凌厉的墨点,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是沈青棠的笔迹。
她果然没死在那场大火里。
这铜镜重现,就是她讨债的号角。
林镜心猛地睁开眼,眸底一片冰寒。
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打开。
里面躺着三枚温润的月牙形古玉,正是当年沈青棠手中那枚“锁”、师父寻回的“承”,以及那位贵妇归还后、由林镜心重新拼合完整的“解”。
三枚玉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彼此呼应。
她将“承”字玉紧紧攥在手心,那温热的搏动感更加清晰了。
“沈青棠,”她对着寂静的房间低语,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等了半个多世纪的债主,我帮你找出来。”
***“遗珍”拍卖行顶楼的VIP包厢里,空气都带着金钱堆砌的昂贵味道。
林镜心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颈间那枚“承”字玉坠在低领内若隐若现。
她选的位置极刁钻,既能将整个拍卖厅尽收眼底,又隐在角落厚重的丝绒帷幕阴影里,像个无声的旁观者。
压轴品的出现让气氛瞬间绷紧。
巨大的电子屏上,那面缠枝莲纹铜镜被全方位展示。
拍卖师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响起:“……源自民国沪上显赫一时的沈氏家族,传说有辟邪镇宅、照见人心之奇效……”灯光聚焦,那面真正的铜镜被小心翼翼地推上展台。
镜框的缠枝莲纹在强光下仿佛活了过来,藤蔓虬结,透着一股妖异的生命力。
镜面依旧蒙尘,但林镜心看得分明,那层灰蒙蒙的雾气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颈间的“承”字玉骤然发烫,一股阴寒的视线穿透空间,死死锁定了她。
“起拍价,七百万!”
竞价声瞬间此起彼伏,数字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翻滚。
林镜心的目光却像鹰隼,精准地扫过每一个举牌的人。
最终,当价格被推高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时,一个低沉而略显倨傲的声音从斜前方一个视野极佳的包厢里响起:“九千万。”
全场哗然,瞬间静默。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个包厢。
单向玻璃后,隐约可见一个穿着深色定制西装的男人身影,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
他旁边似乎还依偎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
“九千万第一次……九千万第二次……成交!
恭喜沈聿先生!”
拍卖槌重重落下。
沈聿。
林镜心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沈司令的孙子。
果然是他。
沈家这肮脏的血脉,终究还是被这面镜子吸引回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
拍卖结束,人群涌向出口。
林镜心依旧坐在阴影里,指间无意识地切着三张塔罗牌——魔术师逆位、恶魔正位、星星逆位。
牌面在指缝间快速闪现,如同命运的幻灯片。
当沈聿搂着女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在保镖簇拥下走出包厢,准备去办理交割手续时,林镜心动了。
她像一道融入人群的灰色影子,无声无息地靠近。
就在与沈聿一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林镜心脚下“不经意”地一个趔趄,手袋脱手飞出。
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几枚硬币滚向沈聿锃亮的皮鞋。
“哎呀!
抱歉!”
她惊呼,声音清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沈聿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嫌恶地看着滚到脚边的硬币。
他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盯着蹲下身捡东西的林镜心。
“实在不好意思,沈先生,没惊扰您吧?”
林镜心抬起头,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眼神却异常清亮,首首地迎上沈聿审视的目光。
她手里,正捏着那三张散落的塔罗牌,牌面朝上——魔术师逆位、恶魔正位、星星逆位——清晰地暴露在沈聿眼前。
沈聿的目光扫过牌面,起初是漫不经心的冷漠,但当触及“恶魔正位”那张牌时,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视线,仿佛被那牌上的锁链烫到。
他身边的年轻女伴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抓紧了沈聿的胳膊。
“没事。”
沈聿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地上的牌,也不再看林镜心,只是对保镖使了个眼色,“走。”
保镖立刻上前,近乎粗鲁地挡开林镜心,护着沈聿快步离开。
擦身而过的瞬间,林镜心清晰地捕捉到沈聿身上一股极其淡薄、却被她颈间古玉敏锐放大的气味——檀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朽木深处渗出的阴湿寒气。
那是长期接触铜镜才会沾染的气息!
这面镜子,恐怕早己在他手中了!
拍卖,只是走个过场,一个洗白它来源的仪式!
看着沈聿一行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林镜心缓缓站起身,唇边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她弯腰捡起最后一张牌——恶魔正位,指尖在牌面锁链缠绕的脚踝处轻轻摩挲。
“沈聿,”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颈间的“承”字玉坠传来一阵灼热的脉动,“你沈家的孽债,连本带利的时刻……到了。”
***深夜,城市沉入灯红酒绿的底噪。
林镜心位于老城区的顶楼工作室灯火通明。
巨大的工作台上,那副古老的塔罗牌被铺开成复杂的星芒阵,三枚月牙古玉——“锁”、“解”、“承”——被分别放置在星芒的三个顶点,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
古玉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彼此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引,形成一个微弱的能量场。
林镜心站在阵中,闭目凝神。
她双手悬在塔罗牌上方,指尖跳跃着难以察觉的微光。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旧檀香混合着一种更古老、更沉重的气息弥漫开来。
她在“通感”,以古玉为锚点,以塔罗为桥梁,强行捕捉那面铜镜此刻的方位和状态。
意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穿透层叠的时空迷雾。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
然后,一点微弱的光晕在意识深处晕开——是那面缠枝莲纹铜镜!
它被放置在一个极其奢华又封闭的空间里,像一间密室。
沉重的深红色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
镜前,点着两支粗大的白蜡烛,烛火跳跃,在镜框繁复的莲纹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镜面!
镜面上那层灰蒙蒙的雾气此刻剧烈地翻涌着,如同被煮沸的粘稠泥沼!
雾气深处,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曼妙身影正逐渐变得清晰!
是沈青棠!
她的面容比照片上更加苍白,带着一种非人的透明感,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哀怨,而是沉淀了半个多世纪的冰冷恨意,如同淬毒的寒冰。
她正对着镜子,缓缓抬起手,那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染着一点刺目的猩红,如同凝固的血珠。
她在镜面上书写!
林镜心的心脏猛地一缩,意识集中,试图看清那血写的字迹。
就在即将看清的刹那——“嗡——!”
一股极其阴寒、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向林镜心意识深处!
是那铜镜的力量!
它在排斥窥探!
林镜心闷哼一声,身体剧震,猛地睁开双眼,踉跄着扶住工作台才站稳。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颈间的“承”字玉灼热得惊人,微微震颤着,仿佛在抵御刚才那股冲击。
她喘息着,目光扫过塔罗阵。
阵中央,一张牌被无形的力量翻了过来——“高塔正位”!
画面上雷电撕裂天空,巍峨的城堡在火焰中崩塌,象征着骤然的剧变与毁灭!
沈青棠在动手了!
目标首指沈聿!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撕裂了工作室凝重的寂静。
林镜心一把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一个年轻女人惊恐到变调、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林…林小姐!
救命!
快救救我丈夫沈聿!”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男人野兽般的嘶吼和重物撞击的可怕声响。
“冷静点,说清楚!”
林镜心声音沉冷,迅速将手机夹在肩头,双手飞快地将三枚古玉抓起,塞进贴身口袋。
冰凉的玉石隔着衣料贴上肌肤,带来一丝镇定的力量。
“是那镜子!
那镜子活了!”
女人哭喊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断断续续,“刚才…刚才沈聿喝了点酒,又去书房看那镜子…然后…然后他就像疯了一样!
砸东西,大喊大叫,对着镜子磕头…嘴里喊着‘饶命’、‘不是我的错’…现在…现在他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里面…里面还有个女人的笑声!
穿旗袍的女人!
她在镜子里对我丈夫笑!
是那个沈青棠!
她出来了!”
女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尖利:“我看到她了!
她在镜子里…她在对我笑!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伴随着重物倒地的闷响传来,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忙音。
“嘟嘟嘟……”通话被强行切断。
林镜心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关节泛白。
她最后瞥了一眼工作台上那张“高塔正位”的塔罗牌,画面上崩塌的城堡烈焰冲天。
沈聿的“塔”,倒了。
沈青棠的复仇,开始了。
没有丝毫犹豫,林镜心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和那个从不离身的深棕色塔罗牌盒,转身冲向门口。
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沈公馆。
沈聿的密室书房。
那里,沈家积攒了三代的血债,今夜必须清偿。
而她,就是手持“解”玉的裁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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