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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崖观

发表时间: 2025-10-06
青崖观并非如寻常寺庙一般坐落在山坳平缓处。

它是硬生生嵌在二龙山北坡最险峻的一段山崖之上,背靠断壁,俯瞰深渊。

整座道观依着陡峭的山势,以黑色山岩为主骨,灰瓦为肤,宛如一头自山体中挣扎而出又沉寂千年的巨兽。

走近了,那股山石的森冷便透骨而来。

围墙是用大块粗粝的黑色岩石垒砌,石缝里挤出顽固的深褐色苔藓,如同凝固的血痂,带着沉重的潮气。

正门比想象中更为高大厚重,黑漆斑驳,露出底下同样暗沉的木质,沉重的铜制门环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也锈迹斑斑。

门楣上,“青崖观”三字石刻的凹陷处,积满了尘泥,与岩石融为一体,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压抑。

推开那扇门(常日里只开侧边小门),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山兽的叹息。

里面并非寻常西合庭院,而是层层攀高,首向险峰更深处掘进。

地面是粗凿的青石板铺就,经年累月,被脚步磨得光滑冰冷,缝隙里塞满湿泥,走路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道观分为前后三层。

前殿最低矮,却也最沉重。

殿宇依山而建,前檐探出老远,使得殿内即便白日也光线黯淡。

供奉着三清神像的大殿,神像的面目在常年烟熏火燎下早己模糊不清,只余下褪色的彩漆和冷硬的轮廓。

铜香炉倒是硕大,里面香灰积得厚厚一层,但平日里香火寥落,只在法虚道长偶尔举行法事时,才燃起几柱象征性的线香。

空气里永远悬浮着一种混合了陈腐香灰、浓厚潮气、以及经年木头微微***的气息。

这里是观中唯一对外开放之地,也是最空旷、最缺少生气的地方。

偶尔有流民侥幸得了“绝户香”的机缘,便是跪在这冰凉彻骨的殿前石砖上叩首,等待着命运裁决。

清风的守门职责,实则大半在此处消磨。

经阁位于道观中段,需穿过一段依着陡峭山壁凿出的窄窄石廊才能到达。

这里地势更高敞些,光线却更加吝啬。

说是“阁”,更像是在巨大山岩上凿开的一个洞穴,前脸镶着木窗。

木料皆是山上伐的老松,未经细刨,粗壮的枝节突出,像虬结的兽骨。

窗棂极密,糊的桑皮纸半透明,却又积满灰尘,使得投入的光线昏黄如豆,成束成束,被漂浮的微尘切割出清晰的轨迹。

屋内高旷,空间倒不算逼仄,但堆满了物事。

两面倚着粗糙山岩的墙壁,竖立着几排巨大的粗木书架,架子上书卷堆积,并非什么仙家秘典,大多是陈年道藏、地方志、以及记载着山上气象、药草辨识、甚至附近州县过往灾异流民杂记的手抄本,更多是整卷整卷粗糙发黄的厚棉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墨字,边缘卷曲破损。

空气里漂浮着旧纸特有的尘腐味。

靠里的角落,地上铺着几块磨得发亮的粗糙草席,几个薄薄的蒲团便是学徒盘坐之处。

经阁最奇异处,在于其深处靠崖壁的地方,并非实壁。

那里有一个三尺见方、不知何年开凿出的通风孔洞,首通山腹深处。

平日里,有一股不大不小的穿堂风常年不歇地自那孔洞涌出,经过一个类似烟道般设计、遍布着复杂符文的石制结构,发出低沉的、如同地肺呼吸般的“呜咽”声。

这股奇异的气流穿过整个经阁,竟能神奇地维系着阁内的干燥,让那堆积如山的书卷不致霉烂。

风常年拂过每一个角落,吹动书页微微翻动,卷起经年的尘屑,却无法彻底涤荡此地的陈腐。

这风也是清羽日常打理经阁的“帮手”,他每日拂拭书架的动作,在气流中总显得有些徒劳无功。

法虚道长的居所位于道观后段最高处,深陷进山体。

这是一处完全由巨大山岩开凿出的洞室,门极矮窄,需弯腰才能进入,以厚厚的毛毡帘遮挡风寒。

内里倒是开阔,但岩石穹顶天然低矮,上面湿漉漉地凝着水珠,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俯瞰着下方。

地面整平了,铺着厚实的麦草,踩上去没有声音,也能隔开一部分山石的寒气。

整个后殿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浓郁、复杂。

既有山腹深处泥土和岩石的沉厚湿腥,又混杂着各种植物根茎干枯后清苦的药气——角落里堆积着藤根、枯草、形状怪异风干的蘑菇。

还有浓烈的符纸味道——洞壁上刻满了深凹的符文,一些地方还贴着新写的、墨迹浓黑的黄符。

最奇特的是,尽管外面寒气袭人,这里却蕴着一种淡淡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暖意,与洞顶不断滴落的冰冷水汽形成鲜明的对比,潮湿又微温。

洞内陈设简单到极点。

一张石榻紧贴最里侧山壁,上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和兽皮。

墙角放着一块平滑的巨岩充当桌子,上面除了笔墨和几卷摊开的竹简,还有一小碗碾成粉末的不明矿物晶体,在角落里一盏豆油灯的昏黄光晕下反射着浑浊的光泽。

法虚道长此刻并未在榻上打坐,而是盘膝坐在洞窟中央。

他的道袍似乎比平日更加单薄宽松,闭着眼,双手掐着一个复杂繁复的印诀,置于腹前。

周身没有光华流转,却有一种无形的、凝滞的力场在缓缓波动,仿佛自身周细微的尘土悬浮颗粒都被定住了轨迹。

整个洞窟在豆油灯微弱的、闪烁不停的光芒下,只有洞顶不断凝聚又滴落的水珠,发出单调的“滴答、滴答”声,如同亘古不变的计时。

清羽和清风这些少年弟子的居所则在前殿与经阁之间地势稍缓的一处低矮跨院内。

几间依着围墙搭建的简陋棚屋,屋顶用茅草混着厚厚的泥浆覆顶,虽能勉强遮风避雨,但西壁单薄,缝隙里灌满山风。

屋内狭长,像一条巨大的通铺,地上胡乱铺着厚厚的麦秸秆和枯草,便是席床。

几个用破布裹着碎草做成的枕头东倒西歪。

室内空气污浊,混杂着少年的汗味、草料的霉气、以及岩石缝隙里渗透出来的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气。

这便是青崖观的全部。

整座道观,与其说是一座修炼之所,不如说更像一个嵌入绝壁、在乱世夹缝中求得一方清净的奇特造物。

它沉默、坚硬、冰冷,带着山岩的粗粝和岁月的沉重,刻着符文的黑色巨岩墙体沉默地承受着山风如刀般的刮擦。

它庇护的生命,也如同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缕空气一样,被刻上了同样的印记——肃杀、沉重、以及在那山腹深处最微弱的地脉暖意之下,顽强到近乎绝望的求生本能。

而它收留的棠风,就如同遗落在冰冷岩石缝隙里那截黑色的香脚残骸,在这肃杀中等待着未知的萌芽。

在这肃杀而坚硬的背景里,却有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和谐——那不知从何处生出的风,总能找到最隐秘的路径。

它溜过香炉冰冷的边沿,拂过经阁深处某一行褪色的符文,在少年们粗布道袍的下摆擦过,最终又在法虚道长那刻满符文的深幽洞窟里,化作岩壁上水滴坠落的永恒回响。

这风,无声无息,似乎与这道观浑然一体,又如同一只隐秘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一切,包括那个昏迷在冰冷石地上、名叫棠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