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刚落，疏默就收拾好书包，朝着教学楼后方的舞蹈室走去。
书包里装着一套洗得有些褪色的黑色舞蹈服，是他从家里翻出来的旧物布料柔软，领口绣着小小的银色音符，那是车祸前他最喜欢的一套练功服。
明城一中的舞蹈室很大，落地镜占满了整面墙，木质地板被打磨得光滑发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
疏默推开舞蹈室的门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窗帘的轻响，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走到镜子前，慢慢换上舞蹈服。
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清瘦，肩线流畅，腰线纤细，是常年练舞留下的好底子。
可当他抬起手臂，想做一个最简单的伸展动作时，指尖却僵在半空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些曾经刻在骨子里的动作记忆，像被浓雾笼罩的迷宫，找不到入口。
疏默深吸一口气，走到把杆前，双手轻轻搭在冰凉的金属杆上。
他尝试着压腿，左腿慢慢抬起，膝盖伸首，脚尖绷首，动作缓慢而生疏。
疼痛从大腿内侧传来，不算剧烈，却带着一种陌生的滞涩感，提醒着他那些失去的时光。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茫然又浓了几分。
就在这时，舞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三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她们是高一（7）班的同学，下午自习课上，就一首在偷偷议论疏默的颜值，语气里满是嫉妒。
“哟，这不是我们的转校生大美人吗？
怎么跑来舞蹈室了？”
领头的女生叫林薇薇，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带着几分嘲讽，“听说你以前是舞蹈附中的？
怎么现在看起来，连压腿都不会了？”
疏默没有说话，只是收回腿，想避开她们。
可他刚转身，林薇薇就故意往前迈了一步，撞到了他的胳膊。
疏默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林薇薇捂着嘴，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你也太不小心了吧，这么大的人了，走路都不会？”
另外两个女生也跟着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女生还走到疏默放在一旁的舞鞋前，偷偷把舞鞋捡起来，趁着疏默没注意，快步走到墙角的储物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柜门，把舞鞋塞了进去，然后又悄悄关上柜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疏默坐在地板上，膝盖磕得生疼，他能感觉到皮肤下传来的钝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攥在手里的舞蹈服，因为刚才的摔倒，布料被揉得皱巴巴的，领口的银色音符也变得歪斜。
一股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种无力感他连自己曾经最擅长的事情都记不起来，现在还要被人这样欺负。
他的眼尾渐渐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他不想在别人面前示弱，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就在这时，舞蹈室的门又被推开，濮立柏的声音传了进来：“喂，胖子，你把篮球落这儿了……”濮立柏本来是来找朋友拿篮球的，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疏默，还有站在一旁笑的三个女生。
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刚才还带着几分随意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你们在干什么？”
林薇薇她们没想到会有人来，尤其是看到濮立柏那张阴沉的脸时，心里顿时慌了。
濮立柏在学校里的名声可不好惹，打架厉害，连老师都要让他三分，她们可不敢得罪他。
“没、没干什么啊，濮学长，我们就是路过。”
林薇薇强装镇定地说。
“路过？”
濮立柏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疏默泛红的眼尾和皱巴巴的舞蹈服上，还有他膝盖上隐约的红印，瞬间就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走到林薇薇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路过能把人推倒？
路过能让他坐在地上红着眼眶？
你们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薇薇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声音开始发抖：“我、我们就是不小心撞到他了，真的不是故意的……不小心？”
濮立柏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她们，“我看你们是故意的吧？
觉得他新来的，好欺负？
还是嫉妒他长得比你们好看，心里不平衡？”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林薇薇她们的心思，她们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却不敢反驳。
濮立柏越说越生气，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明城一中的校规你们没学过？
欺负同学？
还敢撒谎？
现在，给疏默道歉！”
林薇薇她们哪里敢不道歉，低着头，小声地对疏默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太小，没听见。”
濮立柏皱着眉，语气依旧冰冷。
她们只能又提高声音，说了句“对不起”，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还有，他的舞鞋呢？”
濮立柏的目光扫过地面，没有看到舞鞋，心里顿时明白了，“你们把他的舞鞋藏哪儿了？
赶紧拿出来！”
林薇薇她们不敢再隐瞒，赶紧走到储物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柜门，把舞鞋拿了出来，递到疏默面前。
濮立柏看着她们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才稍微压下去一点，对着她们挥了挥手：“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他，后果自负。”
林薇薇她们如蒙大赦，赶紧跑出了舞蹈室，连头都不敢回。
舞蹈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濮立柏走到疏默面前，蹲下身，看着他泛红的眼尾，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笨拙的关心：“哭什么？
不就是被人欺负了吗？
有我在呢，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就报我名字，看谁敢动你。”
疏默抬起头，看着濮立柏。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眼睛，却挡不住眼底的担忧。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桀骜，反而多了点温柔。
疏默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哭。”
“没哭？
眼尾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哭。”
濮立柏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这里疼吗？
我帮你揉一揉。”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生怕弄疼疏默。
疏默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揉搓着。
温暖的触感从膝盖传来，慢慢驱散了皮肤下的钝痛，也驱散了心里的委屈。
“好了，别坐着了，地上凉。”
濮立柏揉了一会儿，扶着疏默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然后拿起地上的舞鞋，递给他，“你的舞鞋，下次别随便放在地上，省得又被人拿走。”
疏默接过舞鞋，指尖碰到了濮立柏的手指，一股轻微的电流从指尖传来，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举手之劳。”
濮立柏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舞蹈服上，又看了看镜子，“你刚才在练舞？”
疏默点了点头，眼神又暗了下来：“我以前是学舞蹈的，但是……我记不起来了。”
濮立柏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朋友说过，疏默是因为车祸才转来的，好像还失去了一些记忆。
他看着疏默眼底的失落，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赶紧说：“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慢慢来，总能想起来的。
要是你想练舞，我可以陪你过来，省得再有人欺负你。”
疏默看着濮立柏，心里泛起一股暖流。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校霸，竟然会这么关心自己。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濮立柏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行了，别傻站着了。
你还要练舞吗？
要是不练了，我送你回家吧，正好我也要回去了。”
疏默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练了，回家吧。”
“好。”
濮立柏点了点头，帮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舞蹈室，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濮立柏走在疏默身边，偶尔会说几句话，讲一些学校里的趣事，想逗疏默开心。
疏默虽然话不多，但都会认真听着，偶尔会点点头，眼底的失落也渐渐散去了些。
走到校门口时，疏默停下脚步，对濮立柏说：“谢谢你，濮立柏。”
“跟我还客气什么。”
濮立柏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明天见。”
“明天见。”
疏默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濮立柏站在原地，看着疏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才转身离开。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心跳好像比平时快了些。
他想起刚才疏默泛红的眼尾，还有他小声说“谢谢”时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好像保护这个清冷又脆弱的转校生，也不是一件麻烦的事。
而疏默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失而复得的舞鞋，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濮立柏蹲在他面前，笨拙地帮他揉膝盖的样子，还有他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时的语气。
他的嘴角，不知不觉间，微微上扬了起来。
或许，在这个新的学校里，他不仅仅能找回失去的记忆，还能遇到一些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温暖。
爱你的娃娃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