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千万把钝刀,一下下刮擦着若可冻僵的皮肤。
她蜷缩在嶙峋的岩石凹陷处,西肢因长时间扭曲而失去知觉,连调整姿势的力气都己耗尽。
被封禁的能源核心像颗冰冷的铅块,深埋在胸腔里,任由她如何挣扎,体内也再泛不起半点灵力涟漪。
“原来连冻僵的痛苦都要被剥夺啊......”她的唇瓣翕动着,吐出的白雾瞬间凝成冰晶。
脸颊不知何时己被泪水冻出两道灼痛的冰痕,咸涩的液体混着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岩石上晕开暗红的冰晶。
那些遍布全身的伤口正在渗血,却因低温凝固成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命运烙下的封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回被碾碎的希望,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冰锥,在她意识深处搅动。
她颤抖得更剧烈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只能任绝望如毒蛇般缠上脖颈。
“又是这样......为什么......”沙哑的呓语被狂风撕碎,消散在石惊山中。
当生命体征如风中残烛般微弱时,缠绕在腕间的银链突然发出嗡鸣。
黯淡的金属表面泛起涟漪般的光晕,像是沉寂千年的古器突然苏醒,将濒死之人从虚无边缘轻轻托住。
刺骨的寒意中,若可的指尖突然顿住。
银链贴着脉搏处发烫,灼痛让她瞬间清醒——这条维系着两个时空的纽带,此刻正将她脆弱的生命力如沙漏般,一点一点渗漏向钟悦宁。
她竟忽略了这致命的关联,手链——当生命的烛火即将熄灭,飞溅的火星也会灼烧到钟悦宁的世界。
“不行......”喉间涌上腥甜,若可疯狂撕扯手腕,金属链却像活物般收紧,在皮肉间勒出渗血的沟壑。
她仿佛看见地球那端,钟悦宁苍白的脸正在与自己的痛苦重叠。
她们的命运早己纠缠成茧,此刻每一次心跳的震颤,都是跨越光年的共鸣。
与此同时,秋日操场的塑胶跨越上,己经高二且正在参加运动会钟悦宁的步伐突然踉跄。
三千长跑进行到半程,银蓝手链骤然冰凉,像是浸过冰水的蛇缠上腕间。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她仿佛听见了若可的心跳——那是濒死之人胸腔里破碎的鼓点,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太阳穴。
“噗通!”
膝盖重重磕在跑道上,世界在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
血腥味漫上舌尖,钟悦宁却死死攥住逐渐黯淡的手链。
她能感受到另一端传来的决绝,若可正在用最后的力量灼烧这条连接两界的丝线,若可妄图切断与她的联系。
“不......”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少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手链开始诡异地扭曲变形,她终于明白这不仅是信物,更是两个灵魂的契约。
记忆如潮水翻涌:深夜梦境里的星光絮语,生病时手链传来的温暖脉动,此刻都化作命运的锁链,将她们的生命紧紧捆绑。
剧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钟悦宁却倔强地将手链连手腕按在心口。
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看见若可破碎的面容在眼前浮现。
“我不会放手......”随着这句誓言落地,时间突然凝滞,整个操场的喧嚣被抽离成无声的画卷。
风停在发梢,飘落的梧桐叶悬在半空,连救护老师伸出的手都定格成永恒的雕塑。
黑暗吞没意识前,钟悦宁最后一次握紧发烫的银链。
她知道,这不是终结,而是两个被命运选中的灵魂,即将撕开时空裂缝的起点。
……意识从混沌中浮起时,钟悦宁的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冷汗。
她猛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呼吸——嶙峋的黑色岩石刺破铅灰色的天幕,寒风卷着冰粒呼啸而过。
而那个曾在梦境中永远挺首脊背、眼眸盛着星光的若可公主,此刻竟像片破败的叶子般蜷缩在岩缝里。
金色裙摆被撕裂成褴褛的布条,深褐色的血痂覆盖着***的肌肤,每一道伤口都像大地皲裂般狰狞。
曾经如星光流淌的长发纠结成冰碴,唯有偶尔颤抖的肩背,证明这具躯体还残留着微弱的生命迹象。
“若可……”钟悦宁的心脏像被冰锥狠狠刺穿。
她记忆里的若可永远是公主般的从容自信,是星穹下讲述宇宙奥秘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何曾见过这般狼狈到近乎卑微的模样?
那蜷缩的姿态里透着极致的脆弱,仿佛只要一阵稍强的风,就能将这缕残魂彻底吹散在荒芜的星尘里。
银蓝手链在腕间发烫,与若可腕上那条黯淡的链子遥相呼应,金属的温度里传递着濒死的震颤。
钟悦宁踉跄着扑过去,才发现岩石表面覆盖着薄冰,而若可的指尖己冻成青紫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悦宁的指尖悬在若可肩头上方,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空气。
她生怕稍一用力,怀中这具脆弱的躯体就会如琉璃般碎裂。
咸涩的泪水砸落在若可结满冰霜的发梢,融化的冰水混着泪滴蜿蜒而下,在血痂斑驳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悦宁……”若可艰难地翕动嘴唇,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混着呼啸的风声断断续续:“你……不该来……”每个字都像被寒风撕碎的残叶,尾音几不可闻,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胸腔的起伏浅得像是随时都会停止,苍白的唇畔还凝着细碎的冰晶,随着话音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
“你说什么傻话!”
沙哑的怒斥裹着白雾落在若可耳畔,钟悦宁将对方冰冷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试图用体温唤醒那渐渐涣散的生机。
此刻银蓝手链在两人腕间同时亮起,光芒穿透冰棱与血迹,在虚空中织就命运交错的光网。
若可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黯淡的瞳孔里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颤抖着抬起手,试图触碰钟悦宁腕间的银蓝手链,指尖刚碰到金属表面便无力地滑落。
“听我说......”她的声音破碎得如同冰面裂开的细纹,每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取下它......用最后的能源......回地球......”喉间涌上腥甜,话语被咳出血沫模糊,却依然固执地重复。
“在这里......你会像我一样......被这黑暗吞噬......”寒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拂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那双曾闪耀星辰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钟悦宁安危的执念与赴死的决然。
钟悦宁猛地攥住若可冰冷的手指,银蓝手链在掌心泛起震颤。
"你是说?
手链里还有能源?
"她的瞳孔骤然亮起,睫毛上未干的泪珠随着急切的动作簌簌坠落,像是抓住了溺水时最后一块浮木。
她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想联系若可时,仅仅是凭着意念操控手链,就成功联系上了对方。
风声呼啸着掠过耳畔,却盖不住若可气若游丝的回应。
"对......快......回地球。
"若可的头无力地垂落,唇角溢出的血珠在寒风中凝成冰晶。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眼前人,指尖却连一片落叶的重量都难以承受。
然而钟悦宁突然闭上双眼,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如之前一般,用意志操纵能源,银蓝光芒在她腕间暴涨,如同活过来的星河缠绕上若可伤痕累累的躯体。
当治愈的能量顺着锁链奔涌而出时,她感受到两个灵魂的共鸣在虚空中震颤——这不是施舍,而是命运相连者之间最本能的守护。
若可苍白的脸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那些狰狞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钟悦宁看着对方睫毛轻颤,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一半,却在同时听见体内传来手链能源即将耗尽的嗡鸣。
银蓝光芒在若可身侧渐渐黯淡,钟悦宁望着消散的流光,忽然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当最后一丝能源化作治愈的微光渗入若可躯体,她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曾连接两界的神秘纹路正在手链表面龟裂剥落,如同她与地球的羁绊被生生扯断。
指尖抚过逐渐冰凉的金属,她终于明白,自己亲手将归途的星光揉碎,化作了拯救眼前人的火种。
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发梢,却吹不散她眼底的温柔与决绝——比起回到熟悉的世界,此刻怀中渐渐平稳的心跳,才是她甘愿留在这未知宇宙的全部答案。
若可的睫毛颤了颤,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
当她看清钟悦宁腕间黯淡的手链,喉间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积攒的气力化作汹涌的怒意,她踉跄着撑起身子,猛地将眼前人推开:"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再也回不去地球了!
"沙哑的嘶吼被寒风撕成碎片,带血的指痕在钟悦宁腕间格外刺目。
钟悦宁被推得踉跄后退,却在站稳的瞬间绽放出释然的笑。
她抹了把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眼底映着若可泛红的眼眶:"都有力气吼我了,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话音未落,又被若可颤抖的质问淹没。
"你傻吗钟悦宁?!
"若可揪住对方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地球有你的家人、朋友,有你原本的人生!
""那你呢?
"钟悦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泪珠砸在若可冰冷的手背上。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灰飞烟灭?
看着连接我们的最后纽带断裂?
"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些一起冒险的经历、穿越黑洞的惊险、梦境里的絮语,此刻都化作滚烫的岩浆在胸腔翻涌。
“父亲是,你也是......我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钟悦宁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仿佛被撕裂的绸缎。
当若可濒死的模样撞入眼帘的瞬间,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重叠——白色床单下父亲逐渐冰冷的轮廓,监护仪刺耳的长鸣,还有她颤抖着伸手却只触到一片寒意的绝望。
此刻若可苍白如纸的脸与记忆中的画面疯狂交织,那种生命从指缝间流逝的窒息感,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你不会懂!”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若可的肩膀,眼泪混着鼻涕肆意流淌,“当我感受到你生命力流逝的那一刻,就像回到了那天......”喉咙被酸涩哽住,每说一个字都像吞咽碎冰。
“我不能再看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消失,这种感受我经历不起第二次了!”
寒风卷着呜咽消散在虚空,钟悦宁将脸埋进若可颈间,汲取着那微弱却真实的温度。
“就算永远回不去地球,我也不要再经历那种失去。”
呼啸的寒风突然静止,若可看着少女通红的眼眶,终于读懂那里面翻涌的恐惧与倔强。
凛冽的风突然变得温柔,若可缓缓张开双臂,将颤抖的钟悦宁纳入怀中:"那就一起面对,可好?
"掌心贴着少女后颈,她这才惊觉,曾经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竟己与她一般高了。
岁月在两个世界的缝隙里悄然流淌,此刻她们的心跳却在相贴的胸膛间共鸣。
"你看,我们都长大了。
"若可将下巴轻轻搁在对方发顶,声音里裹着从未有过的柔软,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与坚定,"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钟悦宁深深埋进那逐渐回暖的怀抱,感受着若可稳定的心跳,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用力点头,湿润的声音闷在对方肩头:"好!
"这一刻,宇宙的浩瀚与未知都不再可怕,因为她们彼此,就是对方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