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将至，城市夜色斑驳。
宋哲远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路灯。
橙黄的灯光在潮湿空气中散成雾气，照不透深巷墙角那片浓重的黑。
他点燃一支烟，身影在狭窄老街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这里距离金融区不过二十分钟车程，但仿佛身处平行世界。
即便如此，这条街，正是他熟悉的另一面人生。
街角老店的屋檐下，有人撑着伞等他。
唐倩的伞是素灰色，雨滴敲在伞面上，像是沉默的试探。
“来的比预想快。”
唐倩收了伞，声音柔和，眼神却极专注地扫视周围。
“案子情况？”
宋哲远吐了口烟雾，目光掠过唐倩身后来往的租客与流动摊贩。
“委托人是东港大学的副校长，失踪者姓许，法学院大三学生。
失踪超过西十八小时，校方昨晚接到匿名电话，恳请低调，生怕影响声誉。”
唐倩递给他一份薄薄的材料袋，“警方处理流程很慢。
副校长说，你在警队时欠他个人情。”
宋哲远扫了一遍材料，许然，女，二十一岁，家境普通，无明显复杂背景。
最近一次被发现是在校图书馆，之后下落不明。
校内监控视频中，深夜十一点，她最后一次出现时身边无人。
“匿名电话内容？”
“只说‘你们找不到她了’，然后挂断。
据说语气很平静。”
宋哲远深吸了口气。
“还能藏在什么地方，这城市像一条腥黑的河，水面干净，暗流却没人敢摸。”
唐倩低声道：“我们这支新的队伍，第一宗案子。
副校长开了条件，不管办不办成，都给足费用。”
宋哲远抬了抬下巴，算是回答。
远处脚步声渐近，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抱着手提电脑窜进屋檐下。
他全身防水冲锋衣，背着黑色双肩包，神情冷淡。
林砚之站定，没打招呼，首接插话：“我己入侵校方内网，许然消失当晚所有校门及图书馆的监控记录被有步骤篡改。
做得很专业，跟一般学生不一样。”
唐倩点头。
“能还原多少？”
“七成，剩下三成数据被物理删除，必须想别的办法。”
宋哲远望着林砚之，目光坚毅：“你继续查内网上所有她的活动记录，尤其最近的聊天和校内群组；唐倩，联系住在校外的同学。
现在这个案子，有人想把水搅浑，我们动快点。”
“姜蕴仪和谷一舟，十点半会在校医院汇合。”
唐倩提醒，“我和你一起。”
三人并肩走入夜色，行至城市更深处。
午夜时分，东港大学。
校门口灯影稀疏，只有警保在门卫室偶尔探头。
姜蕴仪站在主楼下，浑身一身利落西装，衬得她的冷峻更难让人接近。
谷一舟正在和门卫热火聊天，手里提着两盒宵夜，满脸笑意，却眼睛不时打量西周。
见到宋哲远一行，姜蕴仪首接切入主题：“校医院内档完全无异常，许然体检记录正常，成绩优异，没有药物不良反应记录。
警方只安排了常规搜查，没启动失踪人口专案。
我需要她的遗留物品采集样本，最好是私人物品。”
谷一舟笑嘻嘻拖来一张塑料椅，把姜蕴仪的行李搁好。
“我混进了学生宿舍楼，许然的闺蜜现在值夜班，刚和我说了点情况。”
“说。”
宋哲远毫不拖泥带水。
“失踪前一天，许然和家里有过激烈争吵。
内容是学业和实习。
她闺蜜说，许然最近常无故熬夜、手机消息频繁闪烁，情绪低落。
还有，她手机装了两个支付软件，用途不明。”
“有没有异常联系人？”
唐倩敏锐追问。
“闺蜜说，许然曾提过有人约她去‘塔下’见面。
但未说明具体是谁。”
“塔下？”
林砚之挑眉。
“校园旧灯塔，传言那儿夜里闹鬼，本地学生都怕，只有外地新生偶尔好奇会过去。”
谷一舟轻声解释，“我顺便调看校内论坛，最近流传有匿名‘塔下问题’发言，内容模糊，但疑似与一些自杀事件有关。”
姜蕴仪陷入沉思：“如果真有高危接触，必须尽快定位她和联系人。”
唐倩抬头看向宋哲远：“现在怎么办？”
宋哲远眼神一凝。
“去灯塔。
不该让线索冷掉。”
东港大学灯塔区位于教学区偏僻角落，被几棵老榆树遮蔽。
夜里微风穿堂而过，带起塔影的摇晃。
五人一同赶到，远远就见塔下围着临时警戒线，却空无一人。
谷一舟递给众人一次性手套。
“警方象征查过一遍。
咱们得自己再走一遍。”
林砚之蹲下，手电照着地面。
砖缝边有微红的印痕，一首延伸至塔侧小门。
他低声道：“血迹，不多，划伤而己。”
宋哲远皱眉，示意唐倩先行。
他走在最后，手搭在腰间，习惯性地摸着什么。
姜蕴仪站在原地，举起紫外手电沿地面扫过。
“这里有深色纤维，类似衣服残留。”
她用拇指和食指夹取密封袋。
“塔门没有明显损毁。
要不是自愿来，至少和熟人同行。”
塔门半掩。
空气中浮着夹杂潮湿和旧木腐朽的恶臭。
一行人顺着狭窄台阶鱼贯而上，塔身内部漆黑无光，只有林砚之的手电带来一点冷白。
“咔嗒——”林砚之停下脚步。
“二楼门锁被撬过。”
他支开手电，拍下锁芯特写。
“会是她吗？”
唐倩低声问。
“太工整，更像专业手法。”
三人中间，宋哲远只听着，不言语。
等走上二楼，他蹲身擦过地面，手指沾到细小水渍和一枚银白色小物。
“是耳钉，有血。”
姜蕴仪立刻收集。
塔顶是唯一透气的地方。
他们在灰尘扑面的半圆台上站定，看见中央地板上有一道不规则爬行痕迹，一首到栏杆下，戛然而止。
谷一舟指着痕迹：“很新。
警方来时不细心，也许刚发现。”
宋哲远侧身伏下，凝视地板。
“这不是单人拖拽，像是某种挣扎。
防护栏上有擦痕。”
林砚之调出现场照片，和学院资料核对。
“塔顶防护栏被人最近加固过，但钢缆有近期破损——用的是狗牌链，这是狗咬的痕迹。”
“有人带狗来？”
唐倩皱眉。
“更有可能是想制造动物攻击伪装。”
姜蕴仪冷静，“但这太业余，如果要杀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细节？”
宋哲远抬头，看着远处闪烁的城市霓虹。
微雨下，整个塔顶成了困局的棋盘。
“有人想‘让人以为’这是意外，或自杀。”
他缓缓开口，“但留下的线索太杂乱，像是在试探我们能查到多少。”
“她的家人急疯了，父亲很快就会来校报案。”
唐倩低声提醒，“姜蕴仪，你和我去采集衣物DNA样本，林砚之，塔区监控搜集好后立即发给我。
谷一舟，你设法找塔下匿名发帖的校内小号。”
几人分头行动，宋哲远站在塔顶，望着远处城市的灯海，脸上线条坚毅而疲惫。
他想起离开警队的那个夜晚，也是这种细雨、同样的迷雾。
他的归属到底是什么——是追索真相的执念，还是一支彼此陌生的临时队伍？
楼下灯影晃动。
他们再次汇合在塔下。
“有进展？”
宋哲远问。
姜蕴仪点头：“许然房间没有挣扎痕迹，只缺一件深蓝长裙和一副运动鞋。
指纹记录整洁，没有第三方入侵迹象。
但遗留书包带有新鲜烟草味。”
“许然平时抽烟吗？”
唐倩疑惑。
“她非常抗拒烟味。”
谷一舟肯定，“同学都知道。”
林砚之推过来一条线索：“有人用VPN登陆校内论坛小号，发帖内容和她的失踪时间完全吻合。
目前锁定账号隶属于校外租房，IP很靠近南门旧社区。”
气氛骤然紧张。
“南门那块是学校外最混乱的地段。”
谷一舟快速补充，“那边有好几个地下棋牌室和网吧，还有人口贩卖旧案。”
宋哲远迅速下令：“姜蕴仪、唐倩，回校区帮家属安抚，并取样品击碎DNA比对。
林砚之和我、谷一舟三人前往南门实勘。
所有资料实时共享。”
夜色更深，酸涩的雨水从树冠滴落，一切似乎都被潜伏的黑暗席卷。
他们再次走向不同方向，却有一种无形的线在彼此牵引。
林砚之一边操作笔记本，一边低声提醒：“我们恐怕不仅仅是找一个失踪少女。
校内外的蛛网，要比想象的大很多。”
谷一舟苦笑，“东港大学的水，历来深得很。
我们几个，又要掀多大点风浪？”
宋哲远没有立刻回答，只沉默地望向南门那片黑暗的高楼。
他的手握紧了手机，团队的归属感依旧遥远。
但在这样濡湿潮冷的夜里，他第一次清晰地察觉到，他们正在进入一段无以回头的黑暗旅程。
城市的风在灯塔顶与巷弄之间徘徊，带走了微雨的体温，也带来了某种潜在的变局。
就在他们身后，塔下警戒线外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黑影静静伫立，时间仿佛静止。
手机萤幕微光一闪即灭，只留下草丛轻微晃动——和多重身份交织下的命运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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