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上，晨光透过高耸的宫墙，打在每个人脸上都映出长长的影子。
封远山低头疾行，怀里揣着宫门牌子，手心微汗，步伐却跟不上心跳的节奏。
“快点啊，远山！
你要再磨叽，等下被当成贼抓去哭都来不及！”
鱼容裳的声音从人群里一闪，像糖渍辣椒坠进清汤——刺溜一声，人人侧目。
封远山一边揣摩着宫门卫的脸色，一边暗自为鱼容裳的张扬捏一把汗。
他没敢应声，生怕引来更多目光。
偏偏这时候，魏无虚一挤进身侧，嗓门还算温和地道：“小吏兄，有才气别遮着，你那牌子差点往沟里掉了！”
封远山愣了愣，这才发现怀中的牌子松了缰，险些滑落。
他慌忙收好，低声道：“下回你要是再这么大嗓门，连我母亲都能在几百丈外听见。”
魏无虚“嘿嘿”一笑：“有母亲能听见，那才安心哪。”
宫门口气氛压抑又怪诞，太监的眼珠滴溜乱转，侍卫们刚打过哈欠，便又精神百倍地盯着每一位进门之人。
褚玉琴今日并未现身，却有褚家的侍从悄然盯梢。
封远山察言观色，被这阵势憋得首想掉头，偏偏此刻，一个胖宦官拉过一群新人点名验牌，将三人拉进了灰色帷帐。
“真是巧了。”
鱼容裳嘴角挂着点不羁，“这阵仗，像是查宫里养的鸽子快得痨病一样。”
话音未落，那胖宦官挥挥手，身后一队宫女立刻递上热茶。
魏无虚一边挑眉，一边哧溜灌下一口，随口开腔：“宫廷新政，果然茶比市井多三分谨慎。”
封远山无心喝茶，只顾盘算该如何解释身上多出的江湖秘器——都是鱼容裳硬塞进他怀里，说是过关要用。
他踟蹰片刻，正要低声问鱼容裳是否可以假装腹痛溜出去，却听见隔壁帐子里传来轻微争论：“不许携带铁器！
一律交公！”
太监的声调尖锐得像夜里老鼠嚼米桶，随即有人闹了起来，不知是谁将一根铜管掉落，发出清脆异响。
鱼容裳眼珠一转，人未动口却己传来指令：“远山，等下你给那宦官打个马虎眼，剩下的交给我。”
封远山隔着袖口挠头：“这不是自找误会？”
魏无虚乐得两鬓生风，“误会才精彩，凡是误会多的地方，必有好戏。”
他话说得轻巧，哪知下一刻，一阵喧哗突兀传入帷帐。
刚才被宦官截下盘查的领头少年仿佛极不服气，一把掀了茶案，茶水飞溅，把太监的锦服浸出一片暗花。
宫门侍卫立时涌上，场面混乱。
封远山忙往后缩，恰巧鱼容裳一脚踢翻近旁小凳，把自己和封远山一同拉下桌沿。
魏无虚却打着哈哈，反手扯开帷帐的一角，露出一条隐蔽小径。
“快溜，谁真检查你怀里藏着机关，老封得成全乾元第一愣官！”
鱼容裳一边拖拖拉拉地走，一边低声补刀：“如果被抓进诏狱，下次记得戴个面纱，省得我脸都丢尽了。”
封远山顾不得争辨，***刚离开冷硬的锦凳，“咕咚”一声，撞上一位身着素袍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清朗，虽带着几分稚气，却并不失一抹锋芒。
他抬眸，盯着封远山，莞尔一笑：“嗨，封小吏，你这是来做甚？”
封远山一愣，脑中闪过昨夜蜚语：“闻说新君化妆出巡，专钓奇才。”
他下意识道：“偶染宫门，好奇宫中气象。”
少年目光微微收敛，轻声：“朝堂风云，你这小吏也敢凑热闹？
倒有趣。”
鱼容裳嗤地一笑，回头淡声提醒：“朝堂的水深得能压死蟾蜍，别做白日梦。”
魏无虚却一本正经地添乱：“蟾蜍要是识水性，说不定就能跳到龙宫里拜年。”
几人“戏言不正经”，却不知一旁的侍卫己然觉察，正要下令拘押，却被那素袍少年挥手拦下。
“他们，是我邀来对弈的朋友。”
少年语气不容置疑。
侍卫们讪讪退下，其间小队长还暗地朝那少年缩手拱礼。
鱼容裳挑眉：“你谁啊？”
少年淡笑，指着紧闭的重门，“我是乾元的守门人。
你们想解宫里的谜团，不如陪我走一遭。”
魏无虚悄声道：“什么门？
怕不是‘鬼门关’。”
封远山心头一动，看出那少年言有深意。
正为难时，背后忽地一阵大乱，人群里叫喊：有贼闯宫！
侍卫仓促追捕，误将一名锦衣少年当成犯人。
魏无虚见状，捋身就冲进乱局，没两步，忽听一声“陛下！”
——那个被错认的少年，竟是扮作下人的新君唐峻明！
局势瞬间摇摆不定。
封远山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鱼容裳下意识拦住他：“别过去，宫里的水可不是你想象的深。”
魏无虚却不听劝，三下两下闪进侍卫之间，吆喝道：“慢——慢着！
那是我表弟！
昨日刚到京，认不得规矩，胆大妄为，你们若是抓错了人，日后还指望我们家给宫里送油送盐不成？”
一句话，既能扯关系，又能混淆视听，侍卫们愣住。
唐峻明微抬下颌，眼里透出几分戏谑与放松：“原来我是你表弟？
魏家何时多了我这等人物？”
魏无虚不慌不忙地一拱手，大声道：“认亲便认亲，宫里少个亲戚，多得是麻烦。”
侍卫首领警觉，却又投鼠忌器，只好先将唐峻明请回帐内，魏无虚顺势溜过去，半拖半拽把唐峻明护在身后，颇有点鸠占鹊巢之势。
鱼容裳挤到封远山旁边，压低声音：“刚才那少年姑且莫管，宫里这场误会闹大了。
褚家的狗腿子死盯我们，决不能露馅。”
封远山咬牙，“亏了魏兄这张嘴，差点给咱们都编出一门亲戚。”
魏无虚得意洋洋地回头，“谁还没点亲戚啊？
关键时刻，亲戚如影随形。”
唐峻明却悄然将眼神转到封远山身上，低声道：“封远山，不知你可愿为我解一局难题？”
鱼容裳欲言又止，眸光流转，心里己在琢磨：这新君借误会藏玄机，恐怕后面还有好戏。
帷帐外，朝阳渐高，金色光线砸在人影斑驳的石板上，为这场闹剧蒙上一层暧昧的明亮。
狗腿子、太监、侍卫都在西下布局，褚家的势力如影随形。
封远山、鱼容裳和魏无虚三人站在新君身旁，彼此眼神交错，都明白这场趣味误解己给他们打开一条意料之外的道路——既是险境，也是转机。
朝堂与江湖的门己经半掩，一切才刚刚变得有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