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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陌路

发表时间: 2025-10-08
马车颠簸着,驶离了京城的繁华,也驶离了林雨蒙所熟知的一切。

车厢内狭窄而沉闷,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老旧木板以及车夫身上传来的淡淡汗味。

这与她往日出行时,香车宝马、帷幔飘香的情形,有着云泥之别。

林雨蒙紧紧靠着车厢壁,试图在每一次剧烈的摇晃中稳住身形,粗硬的木板硌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疼。

她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最初几日,官道尚且平整,沿途还能见到些许炊烟人家。

但越往南行,道路愈发崎岖坎坷,景色也渐渐变得荒凉。

巍峨的城墙、喧嚣的市集、精致的亭台楼阁,都如同褪色的画卷,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似乎望不到尽头的荒山秃岭,是浑浊湍急的陌生河流,是路边偶尔出现的、低矮破败的茅草屋。

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投宿的客栈,多是简陋肮脏,被褥潮湿,隐约散发着霉味。

吃食更是粗粝难咽,不是硌牙的粗面馍馍,就是寡淡少盐的菜汤,与她昔日府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膳食相比,简首是天壤之别。

她只能就着清水,勉强吞咽几口,维持着基本的体力。

身体的疲惫与不适尚可忍耐,更磨人的是心中的孤寂与茫然。

她不知道那个叫云州县的地方究竟是何模样,不知道那个叫陈迁的男子是何等性情。

母亲的描述太过模糊,“念旧恩”、“会护你周全”,这些话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个不通文墨的边远县令,真的能成为她的依靠吗?

还是另一个无奈的囚笼?

夜间,她时常被噩梦惊醒。

有时是锦衣卫抄家时那狰狞的面孔,有时是母亲病榻前枯槁的容颜,有时则是坠入无边黑暗的失重感。

醒来后,听着窗外陌生的虫鸣或风声,唯有紧紧攥住怀里那支冰凉的金簪,才能获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小姐,前面就是云州地界了。”

车夫苍老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林雨蒙精神一振,再次掀开车帘。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

道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两旁是大片未经开垦的荒地,杂草丛生。

远处的山峦光秃秃的,呈现出一种贫瘠的土黄色。

零星的田地里,庄稼长得稀稀拉拉。

偶尔能看到几个在田里劳作的农人,皮肤黝黑,衣着破烂,看向马车的眼神带着麻木的好奇。

这就是云州?

这就是她未来可能要生活三年的地方?

与她想象中的“县城”截然不同,这里甚至比不上京城远郊的村镇。

一种巨大的落差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马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入了所谓的“县城”。

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街道狭窄而肮脏,污水横流,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粪便和腐烂食物的气味。

几个光着脚、拖着鼻涕的孩子追逐打闹着,好奇地跟在马车后面跑。

路边有些摆摊的小贩,卖着些看不出模样的山货或粗糙的日用品,叫卖声带着浓重难懂的乡音。

一切的一切,都与她过去十六年的生活经验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丝竹管弦,没有书香墨韵,只有最原始、最粗砺的生存图景。

她,一个曾经在金阶玉堂上翩然起舞的贵女,如今却被命运抛到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前途未卜,陌路茫茫。

马车最终在一处略显齐整的院落前停下。

院墙是灰扑扑的砖石垒成,门楣上挂着一块旧牌匾,上面写着“县衙”二字,字迹己有些斑驳。

这就是陈迁的官署和住所?

林雨蒙坐在车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和翻涌的情绪。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己蒙尘的粗布衣裙,将兜帽拉得更低一些,遮住了大半张脸。

车夫上前叩响了门环。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缓缓扣合。

她即将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面对那个决定她未来命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