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残破窗棂发出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井口那张染血的笔记纸,在渐暗的天光下散发着妖异的气息。
“它们……醒了……”陈默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着他的理智。
小王究竟看到了什么?
又是什么东西,让他用血留下这样的警告?
“陈队,现在怎么办?”
大刘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他紧握着工兵铲,手背青筋暴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阴影角落。
小孙看着那本笔记,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作为一名医生,她分辨得出,那血迹尚未完全凝固,意味着小王出事就在不久之前。
老赵蹲在井边,耳朵几乎贴在井沿上,仔细倾听了片刻,抬起头,面色凝重地摇头:“底下太深,听不到任何动静。
但这井……给我的感觉比哪里都邪门。”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惊和自责中挣脱出来。
他是队长,他必须做出决定。
小王生死未卜,但眼下盲目下井搜寻,很可能造成更大的伤亡。
“优先确保现有人员安全。”
陈默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回佛塔附近的临时营地。
老赵,沿路做上标记。
大刘,注意断后。”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染血的笔记用防水袋装好,塞进贴身的口袋。
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肩负的重担。
一行人沿着来路快速撤回,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一阵心悸。
那些黑洞洞的门窗,此刻仿佛都潜藏着无形的目光,充满了恶意。
回到佛塔基座旁相对开阔的地带,天色己经几乎完全暗了下来。
沙漠夜晚的寒冷开始弥漫。
众人迅速以佛塔基座为依托,清理出一块区域,点燃了篝火。
跳动的火焰带来了一些光明和暖意,却驱不散笼罩在心头的那片阴霾。
没有人说话。
大刘默默地检查着武器和装备;小孙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看着火焰;老赵则拿着他那失灵的罗盘,一遍遍地试图校准,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咒骂。
陈默坐在一块石头上,借着火光,再次拿出那本笔记。
他翻过那页触目惊心的血符,仔细查看前面的内容。
前面大部分是小王工整的记录,关于遗址的布局、建筑的形制、发现的陶片纹样等等。
但在最后几页正常记录之后,字迹开始变得有些凌乱,出现了一些断续的词语:“……头晕得厉害……老是听到那种调子……像唱歌,又像哭…………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墙上的影子……在动吗?”
“……不对,符文……那些符文是活的!
它们在扭动!”
“……必须记下来……警告……钉子是关键……不能拔……”最后一句“不能拔”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划破了纸张。
陈默合上笔记,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小王的遭遇显然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从幻觉开始,到感知错乱,最后彻底失控。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种诡异的符文,以及佛塔地宫里的那根黑色钉子有关。
“老赵,”陈默睁开眼,看向经验丰富的老向导,“你在沙漠这么多年,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吗?
黑色的钉子,刻着怪符文的?”
老赵放下罗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陈队,不瞒你说,早年听一些快要死掉的老人讲过……说沙漠深处,有些被诅咒的地方,埋着‘镇物’。
用特殊的东西做成,刻上咒文,用来压住地底下的‘脏东西’。
谁要是动了……就会招来大祸。”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他们说,那叫……‘镇魂钉’。”
镇魂钉!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陈默。
地宫里那根倾斜的、布满符文的黑钉,不正符合这个描述吗?
小王笔记里也提到了“钉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发现的,就是那种‘镇魂钉’?
它镇着这黑城地底下的……东西?”
陈默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老赵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一样:“八成是了!
怪不得罗盘失灵,怪不得小王会……唉!
咱们这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啊!”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避开其他人,大刘和小孙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靠近了篝火。
大刘则啐了一口:“管他什么钉不钉,玩意不玩意!
要是真有脏东西,老子一铲子劈了它!
当务之急是找到小王!”
陈默何尝不想找到小王?
但老赵的话,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能远超想象。
这不仅仅是一次考古发现,更可能触及了某种未知而危险的领域。
“找,一定要找。”
陈默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但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小王留下的信息指向了‘镇魂钉’和那些符文。
明天天亮,我们分头行动。
大刘和小孙,以佛塔为中心,扩大范围搜索小王的踪迹,注意任何可疑的痕迹,但不要进入太复杂的建筑内部。
我和老赵,再下地宫,仔细研究那根‘镇魂钉’,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这个安排相对稳妥,既能继续搜寻,又能尝试解开谜团。
众人没有异议,但这一夜,注定无人能够安眠。
轮值守夜时,每个人都感觉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在窥视。
风声变得格外清晰,有时像低语,有时像呜咽。
篝火的光芒之外,是无边无际的、充满恶意的黑暗。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众人便行动起来。
简单的早餐味同嚼蜡,气氛依旧凝重。
陈默和老赵再次钻进了佛塔地宫。
白天微弱的光线从洞口透入,勉强照亮了那根孤零零矗立的黑色镇魂钉。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陈默感觉它似乎比昨天更加幽暗了,表面的符文也仿佛更加扭曲。
这一次,陈默看得更加仔细。
他绕到镇魂钉的另一侧,发现靠近地面的部位,似乎有一些更加细密的刻痕,像是某种注释。
他拿出强光手电和放大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浮尘。
那些刻痕确实是一种更小的符号,与主体符文体系一致,但排列方式不同。
老赵也凑过来看,他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咦”了一声。
“陈队,你看这几个小符号,像不像……一种计数?”
老赵指着其中一组反复出现的、类似楔形的标记。
陈默心中一动,仔细辨认。
确实,那组符号以某种规律重复着,旁边似乎还对应着一些表示方向的简单图案。
“难道……这样的镇魂钉,不止一根?”
一个念头划过陈默的脑海。
如果黑城的封印是一个阵法,那么很可能需要多个节点来维持!
就在这时,地面上突然传来大刘急促的呼喊声:“陈队!
老赵!
快上来!
有发现!”
陈默和老赵对视一眼,立刻爬出地宫。
只见大刘和小孙站在佛塔基座的另一侧,指着远处一片看似平整的沙地。
那里,不知何时,竟然微微向上凸起了一个小鼓包,沙子的颜色也比周围略深,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润过。
“我们刚才在附近搜索,一回头就看见这里不对劲!”
小孙语速很快,带着惊疑,“这鼓包……好像在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个沙土鼓包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如同某种活物在呼吸!
与此同时,一首安静待在旁边骆驼,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它们用力挣扎着缰绳,鼻孔张大,发出惊恐的嘶鸣,试图远离那个方向。
一股浓烈的、仿佛混合了血腥和腐朽的腥臭气味,从那个鼓包处弥漫开来。
“退后!
所有人都退后!”
陈默厉声喝道,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那个沙土鼓包突然裂开,一只毫无血色、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猛地从沙子里伸了出来,五指扭曲地张开,指向天空!
那只手在空气中徒劳地抓挠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垂落,但更多的沙土被从内部拱开,隐约露出了下面一团模糊的、被沙土和暗红色污渍覆盖的衣物碎片。
那衣物的颜色和款式……和小王昨天穿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