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毅城当时比他还要矮个半头,自小就长得粉雕玉琢的,还是努力踮起脚尖捂住他的眼睛。
却哭得比他还凄惨!
傅盛言只是把那支小旗子随母亲一起入了土。
父亲每次拉货跑车经过家附近的桥头山洞时,妈妈带着他摇着旗子,跳着跑着喊爸爸。
和爸爸的车喇叭遥相呼应,他知道家里有人等他,而傅盛言知道爸爸快回家了。
这样也算是夫妻合葬了。
是看着其他小孩吃着父母买的糖葫芦时,自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哭得和破布娃娃一样,陆毅城拿着糖葫芦坐在他旁边,放在他嘴唇上。
“吃吧,你想吃我给你买。
不哭了,我在呢。”
然后一起哭,又一起笑。
是别人有父母给开家长会,只有他像个待补的皮球,被亲戚踢来踢去,座位是空着的。
成绩前几的家长围着他“你家长怎么没来呢?
还想学习学习他们怎么教育小孩的呢?
从小就第一。”
“他爸妈早死了,别人都说他克父克母。
离他远点,妈妈。”
可是小小的陆毅城带着一身名牌的父母来了,对他说“以后我们爸妈给我们两个开家长会。”
还对着那些嚼舌根的同学轻嗤:“少看电视,多读书。
就你这熊东西,鬼都不想吃。”
…………从小到大的羁绊,陆毅城那些主动的示好交好,不明理由的维护,没有道理的陪伴和关心,以至于这么多年傅言在外人面前还有点儿人气儿。
他们之间,就是傅盛言打人,他递砖;傅盛言打工,他当拖油瓶;就连高中傅盛言去翻垃圾桶,他都一边吐,一边嫌弃,最后还是得乖乖的徒手去翻。
傅盛言创业,他掏钱又出力,乖乖做个被傅盛言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大股东、小老板。
偶尔顺便被傅盛言安排拍个擦边视频,露露肌肉,秀秀手,赚点小钱发工资。
签个名字,出出场。
妥妥的公司吉祥物,带点零食投喂一公司的小孩,人家聚餐,他刷卡。
偶尔找找存在感,“你就给我看个封面?”
下属就会把一大叠方案甩他桌上,冷冷来一句“你看呗!”
他就会傻眼看向傅盛言,傅盛言也只是笑着看他。
“非得找存在感,签就行了呗。
啧!”
陆毅城只能等员工一出去,才敢气急败坏“什么态度?
我是老板他是老板?
哼!”
然后也只是气一下就过了。
陆毅城永远是那副吊儿郎当,中二少年又孩子气的样子。
动不动就秀肌肉,露胸肌,对着镜子说“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小哥哥?
天哪?
我都被自己迷倒了!”
唯一的几次正经,煞有介事,还是他得知林雪的事和知道他自己可能是喜欢同性的时候。
心口是密密麻麻的痛,风轻轻一吹,他就飘得更高。
想再见他一面,想告诉他自己错了。
少年不知爱,己知即死离。
又不希望他看到几乎被碾碎的车,他会难过,这次没有人哄了。
他看着路人在抬车拆门,看着路人焦急打着求救电话,看着破碎的车,几乎辨不出原型。
他像个局外人,视若无睹。
他飘在虚空,灵魂无处可归,亦找不到来处。
首到浑身是血的陆毅城从冒着烟、断了尾的车上滚了下来。
傅盛言只觉得自己灵魂都要被撕碎了。
这是谁的血?
哪里受伤了?
还是只是震得站不稳?
那些人怎么敢的?
还能是谁呢?
争家夺产的陆二叔,赶尽杀绝的陆二叔。
原来人真的可以为了钱财,敢去藐视法律,不计后果,视亲情为无物。
就连一起长大的哥哥、相处多年的嫂子、自幼疼爱的侄儿,只要有利益冲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躲过一次,却不可能永远幸运。
陆伯父突然的住院、陆伯母长期的慢性毒药、陆毅城那次莫名其妙的追尾……那人抹着眼泪,大喊大骂。
“傅盛言,你个王八蛋。
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让你死了也不安生,去哪都得伺候我。”
傅盛言逆着风怎么都冲不过去,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水中捞月,雾里看花。
他想“鬼”也是会哭的呢,“鬼”也是会痛的呢。
眼前水雾漫漫,鼻头酸涩,心口疼痛难当。
他冲着自己年轻的不曾宣之于口的爱人喊道:“你个***,赶紧跑,报警,滚啊!
滚啊!
傻不傻啊?”
又冲着人群大喊“你们为什么不带走他啊?
为什么要管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他还能活下去,他还能啊……”内脏都被碾碎了,何况骨头?
脚上更不知是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