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巫瑶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了用早膳的偏厅。
巫王看着女儿蔫头耷脑地戳着碗里的黍米粥,忍不住关切:“瑶儿,可是身体还未恢复?”
巫瑶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父王,我这是在思考人生大事,消耗比较大。”
“哦?
什么人生大事?”
巫王来了兴趣。
“比如……如何优雅地拒绝一份来自‘顶级权贵’的、不容拒绝的、还附带肢体接触的合作邀请。”
虽仍想不起缺失了什么,可自打昨夜宿醉,巫瑶脑子总是克制不住的想冒些新名词。
她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搅着粥,眼神飘忽。
巫王听得云里雾里,只当她又在哪里看了些杂书,开始胡言乱语,便笑道:“什么合作不合作的,你呀,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养好身子要紧。”
巫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唉,代沟啊,深深的代沟。
她三两口扒完粥,一抹嘴:“父王,我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不是让你少往外跑吗?”
巫王皱眉。
“就在附近!
绝对不靠近神树!
我发誓!”
巫瑶举起三根手指,一脸诚恳,“再闷在屋里,我就要长蘑菇了!”
巫王拿她没法,只得挥挥手:“带上护卫,早点回来。”
“知道啦!”
一出殿门,巫瑶就像出了笼的鸟儿。
但她没往神树那边去,反而拐向了族人聚居的街市。
她可不是真来闲逛的。
那两个黑眼圈,一半是因为那枚烫手的玉佩,另一半,则是因为她昨夜失眠、索性挑灯夜读,恶补了不少关于商王室,特别是关于那位三皇子帝辛的“八卦”。
据说他冷酷、暴戾、杀伐果断……但也有人说他能力超群,是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巫瑶摸着袖袋里的玉佩,心思活络开了。
如果昨夜那人真是帝辛,他潜入巫族,留下信物,目的绝不单纯。
拉拢?
威胁?
还是……两者皆有?
她得想办法,掌握一点主动权。
至少,得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正想着,前方一阵喧哗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个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卖陶器老伯的去路,为首的正是丞相之子殷破败。
“老东西,撞碎了本公子的玉珏,你说怎么赔?”
殷破败用扇子挑起老伯的下巴,语气轻佻。
老伯吓得瑟瑟发抖,连连作揖:“公子恕罪,小人、小人实在赔不起啊……赔不起?”
殷破败冷笑一声,“那就用你孙女来抵……”他话音未落,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哟,我当是谁呢,大清早就在这儿演强抢民女的戏码,台词都不带换新的吗?”
众人回头,只见巫瑶抱着手臂,斜倚在旁边的廊柱上,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殷破败一见是她,眼睛瞬间亮了,收起那副嚣张嘴脸,换上文质彬彬的模样:“原来是神女殿下。
些许小事,惊扰神女了。”
“是挺小的,”巫瑶点点头,走上前,捡起地上那几块所谓的“玉珏”碎片,在指尖掂了掂,“这种成色的边角料,在我族,铺地砖都嫌硌脚。
殷公子,你这不要脸的栽赃陷害,是不是也太拙劣了?”
殷破败脸色一僵:“神女此话何意?”
“意思就是,”巫瑶把碎片丢回他脚下,拍了拍手,“想讹人,也得下点本钱。
拿这种玩意儿出来,也不怕掉了您丞相府的身价?”
周围传来压抑的低笑声。
殷破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这巫族圣女如此牙尖嘴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你……你什么你?”
巫瑶打断他,走到那老伯面前,塞给他一小块碎银,“老伯,快回去吧,以后见到这种浑身散发着‘人傻钱多速来’信号的主儿,记得绕道走。”
老伯千恩万谢地跑了。
殷破败气得牙痒痒,但碍于巫瑶的身份,又不敢真把她怎么样,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巫瑶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战斗力这么弱,也敢出来当反派。”
她转过身,刚想深藏功与名,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帝辛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玄衣墨发,神色莫辨。
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显然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巫瑶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
她扬起下巴,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打招呼:“哟,这不是……树公公吗?
好巧啊。”
帝辛身后的随从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
帝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掠过她袖口若隐若疑的玉佩轮廓,最终落回她那双写满了“故作镇定”的眼睛上。
“不巧。”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孤路过。”
巫瑶:“……”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单刀首入:“那什么,关于‘那件事’,我觉得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她特意加重了“聊聊”两个字,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自己的袖袋。
帝辛看着她那副“我有筹码我不怕”的小模样,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可以。”
他颔首,“随孤来。”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一旁一条清净的巷陌走去。
巫瑶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
行,你好看你说了算!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管你是龙潭还是虎穴,本圣女今天非要看看,你这“甲方爸爸”到底想签什么“霸王条款”!
而走在前面的帝辛,听着身后那略带赌气意味的脚步声,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看来,这场博弈,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