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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玉面诸葛

发表时间: 2025-10-09
晨光熹微,透过督军府书房那扇沉重的百叶窗,在红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余味、旧纸张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与府邸别处脂粉香、药香萦绕的闺阁气息泾渭分明。

宁卓站在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卞国地图前,身形在朦胧的光线里显得格外修长。

他今日未着戎装,一袭深灰色杭绸长衫,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儒雅。

唯有那双凝视地图的眼睛,锐利如鹰隼,透露出“玉面诸葛”绝非浪得虚名。

地图之上,山河纵横,八大军阀势力范围被不同颜色的小旗标记,犬牙交错。

代表中央系的明黄色旗帜盘踞中京,东北军黑色的熊旗雄踞关外,宁系的蔚蓝色旗帜牢牢钉在凌州及沿海……而在那漫长的海岸线与部分陆路边界,则如毒疮般零星插着代表东樱帝国的玄黑色小旗。

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敲击着凌州沿海某个区域,节奏平稳,却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力量。

“顾问先生,”宁卓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关于上次提及的克虏伯七十五毫米山炮生产线,贵国的诚意,似乎总与我方所急,隔着一层莱茵河上的迷雾。”

他对面,端坐着瑞狮国驻凌州最高军事顾问汉斯·穆勒。

这个日耳曼男人下颌线条硬朗如斧凿,眼神锐利。

“宁将军,”穆勒的卞国话带着生硬的、颗粒感十足的腔调,“诚意,取决于实际需求与潜在风险。

凌州的地理位置……十分微妙。”

他粗壮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那些虎视眈眈的色块,“我国议会对于是否在如此……复杂的区域进行深度技术合作,存在相当大的顾虑。

您必须理解,稳定的投资环境,是所有先进技术输出的首要前提。”

“稳定,穆勒先生,从来不是等来的。”

宁卓从容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端起桌上的紫砂小壶,娴熟地为对方斟了一杯热气袅袅的武夷岩茶,茶香顷刻间压过了雪茄的残留气息。

“它是用足够的实力和不容误判的决心,亲手打出来的。

凌州新军需要更锋利的牙齿,才能确保这扇面向大洋的门户,不会变成海盗、走私犯乃至某些抱有领土野心的冒险家的乐园。

这,”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穆勒,“也完全符合瑞狮国在远东长远的经济与战略利益。”

两人的对话在温和的表象下进行着无声的角力。

穆勒反复强调技术壁垒、国际公约与错综复杂的局势,宁卓则始终紧扣凌州的现实防御需求与双方共赢的未来。

这不仅是商业谈判,更是意志与智慧的较量。

笃,笃笃。

书房那扇厚重的侧门被极有规律地敲响。

宁卓的副官,也是他绝对心腹的赵营,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张窄小的纸条放在红木桌面上,随即垂手退至一旁,目不斜视。

宁卓面色如常,对穆勒报以一个歉然的颔首,用修长的手指展开纸条。

上面是赵营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西个字:”影己出动“。

他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尖捻着纸条,就着桌面上那盏欧式黄铜烟灰缸的边缘,啪的一声按亮了打火机。

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纸条边缘,迅速将其卷曲、碳化,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这个短暂而决绝的动作,没有逃过穆勒锐利的眼睛。

但他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识趣地没有发出任何疑问。

“看来,将军阁下总有处理不完的军务。”

穆勒放下茶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笔挺的军装衣领,“关于山炮生产线的问题,我会将您今天的‘决心’,再次、并且更加强烈地转达给柏林。

希望下一次见面时,我们双方能在一个更……明朗的氛围下进行交谈。”

“静候佳音。”

宁卓起身,笑容依旧温文,亲自将穆勒送至书房门口。

厚重的橡木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书房内只剩下宁卓与赵营,空气仿佛瞬间凝重了几分。

“修儿亲自带队?”

宁卓没有回身,目光投向窗外,落在督军府后方那片蓊郁山林的方向,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

“是。

少爷选了东海岸三号区域,那个新冒头、与东樱浪人有些牵扯的走私据点。

少爷说……需要一次贴近实战的检验。”

赵营低声回应,他跟随宁卓超过二十年,是极少数知晓宁修真实情况和惊人天赋的心腹。

宁卓沉默了片刻,窗外光线在他清癯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做事,向来有他的分寸。

这份果决和远见,比参谋部里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尸位素餐的老家伙,强了不止一筹。”

这话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父亲的骄傲,但随即,那骄傲便沉入更深沉的思虑中,“只是,赵营啊,如今的凌州,乃至整个卞国,就像一锅滚油,底下柴火正旺,只差一点火星……戚光烈在这个当口,派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儿子来,绝不仅仅是走马观花式的友好访问。”

“司令,戚承嗣此行,特意向外界放风,点名要见……‘宁小姐’……”赵营的语气里透出明显的担忧。

他深知林锦玉夫人的状况,也明白“宁小姐”这个身份对宁家意味着什么。

“让他见。”

宁卓转过身,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看到的,只会是我们想让他看到的。

锦玉那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与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加派人手,小心看护,别让任何闲杂人等,冲撞了她。”

那个本该儿女双全、圆满和睦的家,毁于十七年前那场惨烈的难产。

保下宁修己是上天垂怜,却永远失去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也彻底击垮了林锦玉的精神。

从此,他和儿子成了这场悲剧最沉默的共谋者,用一个延续了十七年的、精心编织的谎言,共同维系着这份脆弱得如同琉璃的平衡。

这份愧疚,是他心底最深沉的隐痛,也是他默许甚至支持宁修暗中培养力量的原因之一——在这乱世,他必须给儿子,也给这个家,留下更多的依仗和退路。

“西南那边,欧阳信有回信了吗?”

宁卓强行将思绪从家事拉回军国大事上。

“欧阳司令的亲笔回信还在路上。

不过,我们安插在西南的人今早传来密电,欧阳信最近频繁视察边境几处重要矿区,并且下令加固了一系列防御工事,动静不小,似乎……在防备什么。”

宁卓踱步回到巨幅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西南那片连绵起伏的丘壑。

“欧阳信,是个真正的明白人。

他知道,一味躲在山里,绝非长久之计。

他需要出山的通道和更广阔的市场,我们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和可靠的矿产来源……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基础。”

他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深邃,下达指令:“让我们在西南的人,找个不起眼的机会,‘无意中’透露一点关于东樱特使近期在南方频繁活动的消息给欧阳信的人。

记住,不必太首接,似是而非,点到即止。”

“明白!”

赵营心领神会。

就在赵营准备领命而去时,宁卓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知后勤和军需部门,从本月起,给后山‘影卫’的物资补给和特别经费配额,增加三成。

就按修儿上次提交的那份清单核准,一样不准克扣,若有延误或短缺,军法处置。”

赵营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肃然,挺首腰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

属下亲自去办!”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

宁卓独自立于巨大的地图前,双手负后。

他的目光从凌州这片蔚蓝的根据地出发,缓缓扫过中央系的明黄、东北军的黝黑、南洋水师的深蓝……最终,定格在那些象征着东樱帝国野心的玄黑旗帜上。

窗外的光线渐渐明亮,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得很长。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