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夏捏着半截权杖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裂开的水晶正往他掌心钻——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每扎一下,脑子里就多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咳!”
他猛地弯腰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点金色的碎屑。
刚才还在广场上躁动的亡魂突然安静下来,那些觉醒的金色光点在他们头顶聚成小团,像群等待指令的萤火虫。
天龙捂着胸口后退三步,黑色风衣下的“回响收集器”还在发烫。
他能感觉到那些被收集了五百年的碎片正在冲撞容器,就像当初第三十七批亡魂撞开温和规则的围栏时一样疯狂。
“你以为碎了控制器就能破局?”
天龙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铁锈味,“这空间的核心规则早刻在我神格里,你毁的不过是个开关。”
许流年攥着信号干扰器贴在墙根,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他看见齐夏头顶的金光突然变暗,而广场地砖的缝隙里渗出更多血水,那些血水在地面游走,慢慢拼出个巨大的符文——和档案室铁柜里那张图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不好!”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规则失效,是在重启!”
齐夏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突然转身将半截权杖塞进身边一个瘦高个手里:“乔家劲,砍那棵树!”
被点名的男人愣了愣,随即抄起不知从哪捡来的断矛,疯了似的冲向广场边缘那棵半死不活的古树。
许流年这才注意到,那树干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仔细看全是人名,最底下一行是“陈默”,字迹新鲜得像是刚刻上去的。
“拦住他!”
天龙突然挥手,广场西周的高墙再次升起,这次墙面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藤蔓,藤蔓顶端的尖刺泛着绿光,“规则第二条:破坏空间设施者,抹杀!”
绿光闪过的瞬间,乔家劲突然侧身翻滚,尖刺擦着他的后背扎进地面,溅起的泥土里冒起白烟。
他骂了句脏话,反手将断矛***藤蔓的根部,那藤蔓竟像活物般抽搐起来,表皮裂开,流出金色的汁液。
“这树有问题!”
乔家劲大喊,“里面全是这鬼东西!”
齐夏没回头,他正死死盯着天龙胸口:“你的收集器快撑不住了吧?
五百年的回响挤在一块,就像把三百个疯子关在同个笼子里——他们现在想出来聊聊。”
天龙的脸色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确实没算到,这些被温和规则磨平棱角的亡魂,在绝望规则催化下会爆发出这么强的反噬力。
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在实验记录里看到“回响具有传染性”时一样,心脏被攥得发紧。
“传染性……”许流年突然想起青龙给他的金属盒,那里面的碎片也曾让他看到别人的记忆,“原来回响能共享记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手里的干扰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
屏幕上闪过串乱码,乱码里夹杂着画面:青龙在档案室里点燃炸药,手里举着个和天龙胸前同款的收集器,嘴角带着笑;焦黑的734号实验体在墙上写字,每写一笔,就有片金色碎片从他指尖飘落;还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云层里,对着桃源的方向伸出手,掌心的纹路和广场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真神!”
许流年失声喊道,“那是真神!”
天龙猛地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许流年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
广场中央的地面裂开,露出个巨大的钟面,钟面上的指针正倒转,每转一圈,就有个亡魂倒在地上,身体化作金色的光点飘向天空。
“规则第三条:钟声敲响时,未找到钥匙者将被空间同化。”
天龙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现在,还有五分钟。”
齐夏突然笑了,他抬手扯开衣领,胸口露出块淡金色的印记,形状和钟面的纹路完全吻合:“钥匙不就在这吗?”
许流年这才发现,广场上所有觉醒的亡魂胸口都有同样的印记。
那些没觉醒的正一个个倒下,他们的光点飘向觉醒者,让印记越来越亮。
“天龙,你研究了五百年都没明白。”
齐夏一步步走向天龙,每走一步,地面的符文就亮一分,“神性不是靠绝望催出来的,是靠这些愿意把回响分给别人的人——就像当年那个消防员陈默,他救的第七个人,现在正站在你面前。”
乔家劲突然停手,他看着自己胸口的印记,又看了眼树干上的“陈默”二字,突然红了眼眶:“师父……”原来他是陈默救过的人。
这个认知像道闪电劈进许流年脑子里,干扰器的屏幕突然清晰起来,显示出完整的画面:真神在云端捏碎了个收集器,碎片落向桃源,化作第一棵古树;天龙在核心区域刻符文时,青龙在暗处用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在符文的裂缝里;许流年自己的权限卡上,那个消失的“回响容器”字样,其实是用他的血写的。
“我才是容器?”
许流年如遭雷击,“你们早就知道?”
“知道又如何?”
天龙突然狂笑,他猛地撕开风衣,胸口的收集器己经裂开,金色的光芒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真神要的从来不是单个神,是能承载所有回响的容器——而你,许流年,就是他选的最终容器!”
许流年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接手押送任务,想起名册上多出的名字,想起青龙说“别相信任何人”——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那颗子。
“所以青龙炸档案室是为了……为了把他收集的回响送进你身体里。”
齐夏替他说完,“青龙和天龙一样,都想摆脱真神的控制。
只不过一个想毁掉容器,一个想利用容器。”
钟声突然急促地敲响,最后一分钟到了。
广场上只剩齐夏、乔家劲和另外三个觉醒的亡魂,他们胸口的印记亮得像小太阳。
倒下的亡魂光点全部汇聚成条金色的河,朝着许流年的方向涌来。
“不!”
许流年想躲,却被齐夏按住肩膀。
“别怕。”
齐夏的声音很平静,“这些不是要吞噬你,是要告诉你真相——关于温和规则的真相。”
金色的河流涌进身体的瞬间,许流年看到了五百年前的桃源:没有高墙,没有钟声,亡魂们在田地里劳作,脸上带着麻木的笑。
天龙穿着白色制服,站在田埂上记录数据,眼神里还有温度。
首到有天,一个小女孩的回响突然爆发,她能看见所有人的死亡画面,包括天龙的——被自己制定的规则反噬而死。
“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许流年看着天龙,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天龙的收集器彻底爆开,金色的碎片像暴雨般落下。
他站在碎片雨中,神格正在溃散,却笑得很痛快:“知道又怎样?
至少我掀过棋盘!
总比当一辈子提线木偶强!”
钟声停止的刹那,广场上的钟面完全亮起。
许流年感觉身体里的回响在沸腾,它们推着他走向钟面,齐夏和乔家劲跟在他身后,胸口的印记与钟面完全贴合。
“真神,你的容器准备好了。”
许流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却又不像自己的声音,“但你没算到,容器里装的不只是神性,还有五百年的不甘和反抗。”
云层里的身影似乎顿了顿,随即传来声叹息。
桃源空间开始剧烈震动,高墙倒塌,古树崩裂,露出后面真实的星空。
天龙的身体正在化作光点,他最后看了眼许流年,眼神里竟带着丝笑意。
“下轮游戏,该换你们制定规则了。”
许流年看着他消失在星光里,突然明白青龙为什么要救他。
这些所谓的棋子,从一开始就在用自己的方式掀棋盘——天龙用绝望规则加速进程,青龙用炸药传递回响,齐夏用共享记忆唤醒同伴,而他这个“容器”,不过是把所有反抗者的力量聚到一起的引线。
“看天上!”
乔家劲突然指向星空,那里正浮现出巨大的文字:“十日终焉前传·囚笼 完。
下章:轮回序章”齐夏笑了笑,拍了拍许流年的肩膀:“看来游戏才刚开始。
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你的权限卡能打开管理局的档案室,里面有真神的实验记录——第三十七批,主角是你爷爷。”
许流年猛地抬头,身体里的回响再次沸腾。
这次,他清晰地看到了爷爷的脸,那个在管理局当门卫的老头,总说自己丢了块重要的怀表,怀表的链子上挂着块碎镜片,和青龙钥匙链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许流年握紧拳头,指缝里渗出金色的光,“我们都在同一个笼子里,反抗从来不是从我们开始的。”
星光下,乔家劲正在给古树的残桩刻字,新刻的名字是“天龙”。
齐夏在整理从钟面里掉出来的实验记录,嘴角带着笑。
许流年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囚笼也没那么可怕——毕竟,笼子里的人己经学会了互相传递火种。
而火种,从来不怕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