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水与白月光

1我老公顾海东给他“死去的白月光”扫墓那天，我正在医院排队，准备打掉我们的孩子。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照片。一座精致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

铺满了刺眼的、鲜红的玫瑰，999朵。配文是：“月光，我的一切都为你。”紧接着，

银行扣款短信精准地跳出，二十万。他用我们准备给孩子买学区房的钱，

为那个叫林月的女人，献上了一场奢华至死的浪漫。我的手指开始发抖，拨通了他的电话。

“顾海东，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很安静，然后是他一贯清冷的声音：“你又闹什么？

”“闹？那二十万，是给孩子的！你拿去给一个死人买花？”“江念，注意你的措辞，

不要对月光不敬。”“我对她不敬？那你对我呢？对你未出生的孩子呢？顾海东，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声叹息，充满了不耐和敷衍。“喝杯温水，

冷静一下，别忘了你还怀着孕。”那杯温水，就是他赠我的“忘情水”。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就在这时，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我的婆婆，

张岚。“江念，你是不是又去烦海东了？你懂不懂事？”她的声音尖利刻薄，穿透听筒，

扎进我的耳朵。“我今天警告你，月光的忌日，是海东最重要的日子！你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有什么资格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我气到发笑：“生孩子的工具？”“不然呢？

你真以为海-东爱你？你配吗？你除了肚子能装货，还有哪点比得上我们家月光？我告诉你，

你的本分就是把这个孙子给我平平安安生下来，别整天想着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如果我偏要呢？”我一字一句地问。“你敢！”张岚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不过是我们顾家买来的一个子宫！别给脸不要脸！安分点，等孩子生下来，

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让你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地滚出去！

”我挂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腹部传来一阵细微的绞痛。

我看着手机上那张刺眼的玫瑰花照片，再看看手里那张写着“人工流产手术”的预约单。

这就是我的婚姻。一个活在回忆里的丈夫，一个视我为工具的婆婆，

还有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白月光”。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生下他唯一的血脉。可笑，

真是太可笑了。我正准备关掉手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弹了出来。没有多余的字，

只有一句话。“他不是在拜祭死人。”“他是在探望活人。

”2我回到了那个被称为“家”的牢笼。这里的一切都刻着林月的名字。

客厅里永远摆放着新鲜的红玫瑰，因为林月最爱玫瑰。我的衣柜里找不到一件白色连衣裙，

因为那是林月的标志。顾海东曾带我来过这里一次，在婚前。

他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玫瑰油画，平静地告诉我：“江念，我们结婚，

我可以给你顾太太的身份，给你优渥的生活，但我给不了你爱。我的爱，

三年前已经随着林月一起死了。”那时我多天真。我以为，再冰冷的石头，也能被温情捂热。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顺从，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到我。

于是我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喜好，学着做一个完美的顾太太。我不穿白色，不提月季，

甚至在他提起林月时，还要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理解和悲伤。可我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他一次次的敷衍，和他母亲一次次的羞辱。我坐在冰冷的沙发上，直到深夜，

顾海东才回来。他身上带着浓郁的玫瑰香气，还夹杂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他脱下外套，

看我坐在黑暗里，眉头皱起。“怎么不开灯？”我没有回答他，而是举起了手机，

屏幕上是那条陌生的短信。“这是什么意思？”顾海东的眼神扫过屏幕，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只有被冒犯的冷漠。“又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江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安分一点？

”“安分？”我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他，“安分地看着你用我们孩子的钱去纪念别的女人？

安分地接受你妈骂我是生育工具？还是安分地假装不知道林月根本就没死？”最后一句话，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顾海东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眼神阴沉得可怕。

“你调查我？”“我需要调查吗？你身上的消毒水味，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我冷笑，

“顾海东，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欺骗的傻子？”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那种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然后，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

扔在茶几上。“密码是你生日。去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别胡思乱想。”又是这样。

用钱来堵住我的嘴，用钱来衡量我所有的情绪。“我不要你的钱。”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只要一个答案。林月，她在哪儿？”“你不配知道。”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转身就要上楼。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消息推送，

我看得清清楚楚。来自他母亲张岚。“海东，疗养院的王主任来电话了，

说月月今天手指动了！这是好兆头啊！”3“疗养院”。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

打开了我心中最后一道枷锁。所有的欺骗和谎言，都有了明确的方向。

我没有再和顾海东纠缠。第二天，他一出门，我便拿着他给我的那张黑卡，

去了本市最贵的私家侦探社。“我要查一个人，林月。还有，

本市所有高端私人疗养院的VIP入住名单。”等待消息的过程是煎熬的。这份煎熬，

在我的婆婆张岚不请自来时，达到了顶峰。她像个巡视领地的女王，

一进门就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

她的视线落在我搭在沙发扶手上的一条米白色羊绒围巾上。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走过去，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起那条围巾，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谁让你用这个颜色的？江念，你是故意的吗？”“妈，这只是一条围巾。”我平静地回答。

“一条围巾？”她猛地将围巾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上去，“你在我们顾家，

就不配用白色！这是月光的颜色！你是在故意模仿她，还是在诅咒她？

”我看着地上那条被踩得又脏又皱的围巾，那是我的母亲在我生日时送给我的。“我没有。

”“你还敢顶嘴！”张岚的怒火被点燃了，“你这种货色，也配跟我们月光比？我告诉你，

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一个只会下蛋的母鸡，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她一步步逼近我，

眼神恶毒。“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安安分分把孩子生下来。

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或者再敢去烦海东……”她突然端起茶几上一杯滚烫的参茶，作势要朝我的肚子泼过来。

我惊得后退一步，险险避开。滚烫的茶水泼在地毯上，发出一阵“滋啦”的声响。“哎呀，

”张岚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眼中却满是得意的讥讽，“看你，这么不小心。

这要是烫到我金贵的孙子，可怎么办？江念，你说你除了这个肚子，还有什么用？

连个孩子都护不住。”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心脏一寸寸变冷。这就是顾海东的母亲。

这就是我孩子的奶奶。一个企图用开水烫自己儿媳和未出世孙子的疯子。

我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侦探发来的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个地址——“圣心私立疗养院”，以及一份入住协议的扫描件。

VIP顶层套房的入住者姓名，赫然写着：林月。而监护人那一栏的签名，龙飞凤舞，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笔迹。顾海东。我关掉手机，抬起头，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张岚。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完了吗？说完就滚。”张岚愣住了，

她没想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你……你让我滚？”“对。”我看着她，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等着！

你给我等着！”我没有再理会她，直接关上了门。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我靠在门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然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我犹豫了很久的号码。

“喂，你好，是XX妇产医院吗？”“我想把我明天上午的人工流产手术，改到今天下午。

”4圣心疗养院，顶层。我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浓郁的玫瑰花香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而温暖。顾海东就坐在窗边的病床旁，

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正专注而温柔地为病床上的女人擦拭着手指。每一个动作，

都充满了珍视和爱怜。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病床上的女人，就是林月。

她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美丽。床头柜上，插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

和我手机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我的出现，打破了这幅“情深不寿”的画面。顾海东抬起头，

看到我时，眼中没有一丝被撞破的慌乱，只有被打扰的厌烦。“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该去哪儿？”我笑了，一步步走近，

“去墓地对着一块空碑流泪，还是在家里喝着你那杯‘忘情水’，假装自己是个幸福的孕妇？

”我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林月身上：“所以，你献给她的玫瑰是赎罪，

那你赠我的那杯忘情水，是想让我忘掉你是个骗子，还是忘掉我肚里的孩子是你唯一的血脉？

”“江念！”他的声音里带了警告，“别在这里胡闹！她为我挡了车祸，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应该的？”我笑得更厉害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所以，

你就用一个谎言骗我结婚，骗我给你生孩子？顾海东，在你心里，我和这个孩子，

到底算什么？是你赎罪路上的背景板，还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我从没逼你嫁给我！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爱的是林月！

我给你的物质生活，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知足？为什么非要这么贪心，

这么不可理喻！”“贪心？”我重复着这个词，感觉心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我想要一个丈夫的爱，是贪心。我想要我的孩子有一个真实的父亲，是不可理喻。就在这时，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张岚冲了进来。她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面目狰狞。

“江念！你这个毒妇！你怎么敢找到这里来！你是想害死我们家月月吗？”她冲过来，

扬手就要打我。我没有躲。“你来得正好。”我看着她，又看看顾海东，“你们母子俩，

一个策划骗局，一个执行欺骗，真是天生一对。”“你胡说八道什么！”张岚尖叫着，

伸手就来推我，“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脏了月月的地！”她的手狠狠地推在我的肩膀上。

我没有站稳，身体向后踉跄。顾海东的瞳孔缩了一下，但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扶我，

而是伸出手臂，挡在了林月的病床前，仿佛怕我会撞到他珍贵的“月光”。这个动作，

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后腰重重地撞在了身后一台医疗器械的尖角上。

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猛地从我的小腹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低下头。

浅色的连衣裙上，一抹刺目的红色，正在迅速地晕开。像一朵开在地狱里的，罪恶的玫瑰。

我的手抚上小腹，抬头看向顾海东那张终于变了颜色的脸。5白色的医院，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床单。我躺在病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孩子没了。

在我决定不要他的那一刻，他以一种更惨烈的方式，彻底离开了我。病房门外，

传来顾海东和张岚压抑的争吵声。“都怪你！要不是你推她，会发生这种事吗？

”这是顾海东的声音，第一次带了真正的怒气。“我推她？是她自己找上门来！一个扫把星！

晦气！再说了，孩子没了就没了，她那种女人生的孩子，指不定有什么毛病！

你和月月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张岚的声音依旧尖酸刻薄。“妈！”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西装，气质冷静的男人走了进来。是沈彻，我请的律师。他身后，顾海东想跟进来，

被沈彻伸手拦住。“顾先生，我的当事人江念女士，现在不想见你。

”沈彻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从现在开始，所有关于离婚和赔偿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