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影笑得发颤。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看啊,外面有只王八爬不起来了。”
这个声音犹如坏掉的磁带,带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和嗡嗡嗡的杂音。
整个大厅仿佛弥漫起一股无形的涟漪,带着沉闷又压抑的质感在室内回荡。
里面的苍蝇人像是上了发条,像是开席前的大爷大妈,开始各自扎堆闲聊,七嘴八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门口是一个穿了红色毛衣的苍蝇人,收缩着针管一般的口器。
“哎,这谁呀,穿得怪里怪气,刚刚在门口坐半天了,也没见叫过谁。”
坐在她身边的,是个身穿蓝色针织开衫的苍蝇人,她顺着红毛苍蝇人的视线,扫了葵柒一眼。
“不晓得,会是余倩不?
翠琴家那闺女,进城上学后就爱穿些稀奇古怪的衣服,还说啥科斯普莱……”葵柒都不知道这些苍蝇人的声音从哪发出的。
更没想到他们一张口,竟聊起家长里短。
葵柒在游戏里见过不少怪物,它们身形扭曲,长相怪异,血腥暴力。
这些外形极度血腥的怪物,若只是一味地进行杀戮,也不至于让葵柒感到太过怪异。
然而,当它们顶着一颗颗奇形怪状的脑袋,如同普通的妇人大叔围坐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聊起八卦。
这种平常又反常的画面,竟比暴力血腥更让葵柒不自在,红毛苍蝇人端详了葵柒几眼。
“不能吧,余倩可比她胖多了。”
蓝衣苍蝇人一听,一下子来了劲儿,声音都高了几分。
“哎,你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兴减肥,瘦得猴精似的,以后生娃都难。
就我家那个,怀的时候挑得很,我给她这不吃那不吃,生娃时使不上力,还花我儿子几千冤枉钱挨了一刀呢。”
红毛苍蝇人一拍大腿,“说起来,上次余倩见着我,连喊都不喊,小时候挺机灵,现在天天躲家里,像见不得人似的。”
蓝衣苍蝇人撇了撇嘴。
“她坐这儿半天,这不也没叫过人,女孩子就不该读那么多书,读多了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瞧不起咱农村人。”
红毛苍蝇人凑过去:“瞧不起我们?
她祖宗十八代不都是农村人?
对了还有余瑶,听说余瑶从国外回来了好几天了,这些大学生都是一样的,躲在家里也不跟我们这些婶子叔的打招呼。”
蓝衣苍蝇人:“咋能不知道,有富前段时间老在牌桌上说,他闺女要接他去国外住大别墅呢。”
红毛苍蝇人跺脚:“嘁,他倒好,去国外享福,输钱欠我老公的两千还没还呢,等回村我去找余瑶要。”
蓝衣苍蝇人:“你就说这余瑶,以前给她介绍多少对象她都不要,镇里有个老板的儿子给十三万彩礼她都不肯,还拿剪刀架脖子上逼有富还回去。
你看现在快三十了吧,嫁不出去了吧,活该。”
“余瑶不一样,是这儿走出去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听说一月挣好几万呢。”
“女人挣几万有啥用,还不是给婆家的,她妈一辈子扫猪屎,临了临了还死在粪坑里,多惨。”
“也是哈。”
“所以说还是男孩管用,你看人家永强,只读了高中,开养猪场照样挣好几百万,给他爹妈盖别墅买新车,气派着呢,现在镇里驻村大学生都得先来学养猪。”
……这些苍蝇人口器收收缩缩,七嘴八舌,东家长西家短。
整个食堂都是嗡嗡嗡的聒噪声。
一会谁家的新媳妇天天躲家里不串门,一会谁家的儿子结婚后常年在外爸妈都不要。
瘦的生不出孩子,胖地找不到老婆。
读书的没有不读书的挣钱。
不读书的给有钱老头生了好几个儿子。
难怪之前窥屏看某个社区,有人留言说,过年回村的狗,都不敢从这群大爷大妈身边过。
葵柒被这些苍蝇人说的脑瓜子有点疼。
她往西周扫了一眼,几步外有一把插在水泥墩子里的太阳伞。
葵柒滚到水泥墩子旁边,抱着太阳伞,好不容易爬了起来。
屋内的几只苍蝇人,盯着她,笑的头似乎都要掉了。
葵柒艰难地爬上坡,三步两步像只袋鼠首接跳进室内。
蓝衣苍蝇人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几根刚毛嚷道。
“哎哎哎,你挤什么挤呀,那么多空位置,你挤这干嘛?
你的衣服蹭到我头发了。”
葵柒带着胀气的防护服,憋着气,笨拙的身子一扭,硬生生地就挤在了这两只苍蝇人中间。
另一只蓝衣苍蝇人也尖着嗓子嚷。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一点家教都没有,以为这是你家啊,想坐哪就坐哪?
你走开,坐别地去,穿的什么鬼玩意……”葵柒也不甘示弱,学着她蓝衣苍蝇人的语气,防护头盔上的扩音器传出一串声音。
“哎哟,现在的老登,真的一点脸都不要,这又不是你家,我想坐哪就坐哪,而且人家又没吃你一粒米一滴水,你凭什么在后面巴拉巴拉的,我看你舌头都巴拉没了,还在这嚼舌根呢,哦,我知道了,自己的舌头嚼没了,来嚼猪的?”
红衣苍蝇人气地拍桌子,“你你你……说谁呢?”
“你呀,眼老昏花人品差,跟只红毛苍蝇似的,这嘴巴拉巴拉的没一下停,我看你这全部的功德,都加在你这张嘴皮子上。”
“哦,对了。”
葵柒一侧头,笑眯眯地对着看戏蓝衣苍蝇人说,“看啥呀看,还有你,你也一样。”
蓝衣苍蝇人气的全身发抖,“你你你……把你爸妈叫来……你爸妈还要喊我一声婶子……你这毛丫头……哎呦哎呦……”红毛苍蝇更是首接放了一个大招,它站起后退,捂着胸口首接往地上一躺一边哭一边唱。
“现在的日子没法过哎……后生欺负我老太婆哎……东邻里西舍里哎……这个后生搁这欺我哩……咬我咧……掐我哩……骂我哩……骂的我这日子没法过咧。”
它这哭丧一样唱法一出,整个食堂更热闹了起来。
旁边有个穿着时髦的苍蝇人,紧紧的倚偎在另外一只苍蝇人怀里,娇滴滴地说。
“老公,现在的年轻人真就一点规矩都不懂,上次我去镇上坐公交,没一个人让座的,人家这个腰都站痛咧。”
葵柒一笑,转头接茬,“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王母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