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身影在那一问之后，如同被风吹散的残影，连同漫天魔云，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没有撂下狠话，没有惊天动地的遁走异象，只有一种近乎仓促的沉寂。
压在玄天宗上空的死亡阴霾骤然消散，阳光重新洒落，照亮的是断壁残垣，是浸透土地的暗红，是劫后余生者们茫然失措的脸。
无数道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聚焦在场中那个唯一的灰衣身影上。
叶尘。
他站在那里，手中的铁剑依旧斜指地面，剑身上的魔血正缓缓滴落，在焦土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略沉，连续出剑，尤其是最后挡下魔尊那无形威压的一记“举火燎天”，显然并非全无消耗。
但他站得很稳。
“叶…叶师兄……”瘫坐在地的王硕，第一个颤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后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面对未知存在的敬畏。
他之前所有的嘲讽和优越感，此刻都己粉碎殆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恍惚。
李浑执事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叶尘，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起了自己克扣叶尘灵石时的刻薄，想起了检查修为时的不屑，想起了那句“愚钝无能的遮羞布”……每一句回忆，此刻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头晕目眩，脸颊***。
这哪里是愚钝？
这分明是……怪物！
不，是比怪物更可怕的存在！
一套基础剑法，练到挥手间湮灭魔将，逼退魔尊？
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周围的弟子们也渐渐从死寂中回过神，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是他……是那个杂役院的叶尘！”
“我的天，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一剑就……基础剑法？
他用的真是基础剑法？！”
“魔尊……魔尊都被他惊退了！”
惊叹、崇拜、恐惧、探究……种种目光交织在叶尘身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叶尘对这些目光恍若未闻。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扫过那些或崇拜或恐惧的同门，最后，落在地上那柄陪伴他三年的铁剑上。
剑身因为承受了超越极限的力量，己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他沉默地看着，眼神里没有惋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然后，他弯下腰，将铁剑捡起，动作轻柔，如同对待一位老友。
没有理会任何人，他转身，朝着那片熟悉的、通往杂役院的青石路走去。
“叶师兄！”
“叶师弟，请留步！”
“恩公！”
几名反应过来的内门弟子，甚至一位须发染血的长老，急忙出声呼唤，想要留住他。
今日之后，叶尘之名必将震动整个玄天宗，乃至整个修仙界！
他展现出的实力，己绝非杂役弟子所能容纳，甚至超越了大多数内门长老！
宗门必须重谢，必须给予最高的礼遇！
但叶尘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了尘土和魔血的灰色杂役服，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一步一步，踏过狼藉的战场，踏过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走向那片被所有人视为底层、象征着平庸与劳役的杂役院。
仿佛刚才那惊退魔尊、拯救宗门于危难的一剑，只是他每日挥剑修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他不需要赞誉，不需要地位，甚至不需要解释。
他只想回去。
回到那个可以让他安静挥剑的地方。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震撼，和无数亟待解答、却无人敢上前追问的谜团。
藏锋于钝，养辩于讷。
光华内敛，重归平凡。
杂役院那低矮的院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所有的喧嚣与探究，都隔绝在了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