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快跑啊！”
“别管我，你们快跑啊！”
“跟这帮畜生拼了！”
惨叫声、哭嚎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这个雨夜变成了炼狱。
陆凡被人流裹挟着往前冲，脚下不知踩到了谁的手臂。
他回头，看见隔壁王叔刚举起锄头，一道白光扫过，王叔的上半身就消失了，只剩下两条腿还站在原地，晃了晃才倒下。
“凡儿！
这边！”
母亲的声音撕心裂肺。
她正拼命往他这边挤，头发散了，衣裳被扯破，脸上不知是谁的血。
“娘！”
他刚要伸手，整个人就被撞得一个踉跄。
“别回头！
快走！”
父亲一把拽住他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去后山！
快！”
可哪里还有路？
村口方向，那些穿着白衣的天机阁修士像是一堵墙。
他们并不急于杀人，只是缓缓推进。
为首那人抬手一挥，一道光幕升起，将整个村子罩在了里面。
“结界！
他们布了结界！”
有人绝望地大喊。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红了眼，身上泛起雷光，不要命地冲向光幕。
“跟他们拼了！”
“打开缺口！”
人撞在光幕上，像是水滴进了油锅，噼啪作响。
可光幕纹丝不动，反而反弹回来的力量将他们震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没用的......”族里最年长的三叔公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这是天机阁的‘锁灵阵’，咱们......咱们今天都要死在这了。”
绝望像是瘟疫般蔓延。
有人跪地求饶，有人瘫软在地，还有人发了疯似的用头撞着光幕，首到头破血流。
陆凡被父亲死死按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父亲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为什么？”
父亲仰天嘶吼，“我们守墓一族世代镇守此地，从未作恶，天机阁为何要赶尽杀绝？”
回答他的，是更加刺眼的白光。
光幕开始收缩了。
像是磨盘碾过豆子，被光幕触碰到的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一缕青烟。
“儿啊——我的儿啊！”
一个妇人眼睁睁看着怀里的孩子消失，疯了似的扑向光幕，下一秒，她也步了后尘。
人群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一茬茬倒下。
陆凡浑身冰凉。
他看着熟悉的张婶、爱逗他玩的铁牛哥、总是偷偷塞给他糖吃的七婆婆......一个个在光芒中消散。
“忠伯！”
父亲突然喊道。
一首沉默跟在后面的老仆上前一步，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爷，夫人，老奴在。”
“带凡儿走。”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决绝，“从祖祠密道。”
母亲猛地抓住父亲的胳膊：“那你呢？”
“我得留下。”
父亲看着越来越近的光幕，“总得有人......为他们争取时间。”
母亲沉默了。
她深深看了父亲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陆凡看不懂。
然后她猛地转身，一把抱住陆凡。
“凡儿，听着。”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清晰，“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陆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狠狠推开，落进了忠伯怀里。
“走！”
父亲暴喝一声，周身雷光炸开，竟是主动迎向了光幕。
“爹！”
陆凡挣扎着要冲过去，却被忠伯死死按住。
老仆的力气大得惊人，拖着他往后撤。
在转身的瞬间，陆凡看见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然后，天地被雷光淹没。
等他再能视物时，只见父母站在雷光最盛处，手牵着手。
他们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是两盏即将燃尽的灯。
母亲似乎对他笑了笑，嘴唇轻轻动了动。
活下去。
下一秒，两团温暖的雷火在白光中彻底熄灭。
陆凡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少爷，得罪了。”
忠伯哑声道，一把将他扛起，冲向祖祠方向。
几个白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前面。
忠伯停下脚步，轻轻放下陆凡。
“少爷，”老仆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奴就只能送到这了。”
陆凡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忠伯整个人像是充了气般胀大，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
“记住今晚，”忠伯的声音变得嘶哑，“记住那些闪电中的黑线......”轰——气浪把陆凡掀飞出去。
在坠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漫天雷霆中舞动的黑线，和他眼底悄然裂开的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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