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玉簪蔓延而上,激得林时序手臂上起了一层细茧。
镜中的“苏锦书”依然保持着那个诡秘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僵硬得不似活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双原本只是盛满惊惶的乌黑眼眸,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林时序——属于林时序的、那个现代灵魂的模糊虚影!
它在看着她。
不是在看苏锦书的皮囊,而是在看皮囊下的林时序。
“小姐?
您怎么了?”
翠儿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在翠儿脚步声靠近的刹那,镜中的异象瞬间消失。
镜面恢复常态,只映出她苍白而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脸,以及翠儿模糊走近的身影。
幻觉?
不,那冰冷的触感和灵魂被窥视的战栗太过真实。
“没什么。”
林时序迅速收敛心神,将玉簪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玉石硌得她生疼,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只是……头还有些晕。”
她必须支开翠儿。
“翠儿,我有些饿了,能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清淡的吃食吗?”
翠儿不疑有他,连忙点头:“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您先在榻上歇歇,千万别着凉。”
小姑娘细心地将她扶到窗边的贵妃榻上,又替她掖了掖薄毯,才匆匆离去。
房门合上的轻响传来,林时序立刻起身,再次走向那面梳妆镜。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镜面上。
这一次,她没有首接触碰,而是用目光细细审视。
镜框是上好的玳瑁,打磨得光滑温润,雕刻着缠枝莲纹,并无特别。
镜面是当时昂贵的玻璃水银镜,照影清晰。
一切看起来都只是一面精致的、符合苏家大小姐身份的镜子。
但林时序知道,它不是。
她尝试着,用极低的声音,对着镜子开口:“你看得见我,对吗?”
镜面毫无变化。
她顿了顿,换了一种方式。
她回忆起那本日记,回忆起苏锦书最后写下的那句话。
“它们……来了吗?”
她轻声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话音刚落,镜面似乎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紧接着,几行熟悉的、幽蓝色的字迹,在镜面上缓缓浮现,取代了她自己的倒影:侦测到关键词‘它们’。
权限不足,相关情报无法查阅。
提示:专注于当前任务。
卒子周水生的存活,是您获取初始权限的关键。
果然!
这面镜子,或者说,附着在镜子上的某种存在,是“旧日棋局”与她交互的界面!
“周水生为什么会死?
谁要杀他?”
她抓紧时间追问。
镜面上的字迹变化:历史记录:周水生,十六铺码头苦力。
因意外卷入青帮‘义信堂’与‘和利群’械斗,被流弹击中身亡。
检测到历史异常扰动:该死亡事件背后存在非自然干涉因素。
具体情报需权限解锁。
非自然干涉因素?
林时序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意味着,周水生的死,并非单纯的意外,很可能也与其他“棋手”或“旧日棋局”本身的力量有关?
她还欲再问,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锦书醒了?
怎么也不派人去禀告夫人一声?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镜面上的字迹瞬间消失,恢复如常。
林时序迅速坐回榻上,将玉簪藏于毯子之下,刚刚调整好呼吸,房门便被推开。
一个穿着绛紫色绸缎旗袍、梳着光滑发髻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婆子。
她是苏锦书的继母,苏家的现任女主人,赵月如。
赵月如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时序,嘴角扯出一丝刻板的笑容:“听说你醒了,看来威尔逊医生的药果然有效。
既然醒了,就安分些,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胡言乱语,平白惹你父亲生气。”
她的眼神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厌恶。
日记里提到过,这位继母一首视苏锦书为眼中钉,尤其是当苏锦书开始“预言”后,更是将她视为不祥之物,极力主张将她囚禁甚至送进精神病院。
“母亲教训的是。”
林时序垂下眼睑,模仿着苏锦书往日怯懦的语气。
此刻不宜冲突。
赵月如似乎对她的顺从颇为满意,但眼中的戒备未减:“好好在房里待着,没事别出来走动。
晚上你父亲要宴请重要客人,别冲撞了。”
重要客人?
林时序心中一动。
苏家如今内力虚空,苏父苏慕贤忙于应酬周转,试图挽救濒临破产的家业。
今晚的客人,或许与苏家的生意有关?
而苏家的生意,大半与码头航运脱不开干系。
她乖巧地点头:“是,女儿知道了。”
赵月如又训诫了几句,这才带着婆子们离开,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守在院外的仆役看紧门户。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
翠儿还没回来。
林时序靠在榻上,掌心握着那枚冰冷的玉簪,大脑飞速运转。
镜子的异象、系统的警告、周水生非正常的死因、苏家今晚神秘的宴会……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着。
她摊开左手,之前触碰镜面的指尖,在阳光下,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蓝色痕迹,如同沾染了未干的墨水。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
这仅仅是开始的结束。
她抬眼望向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西边的天际,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
子时,正在一步步逼近。
而她,这个被困在陌生身体和时空里的囚徒,必须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找到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今晚,她必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