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尘,是玉雕大师顾松柏门下最没存在感的徒弟。所有人都说我手艺顶尖,但性子太软,
一辈子出不了头。他们说对了。我的毕业作品,一块耗时三年的心血,
被师兄周凯“失手”打碎。师父顾松柏将我逐出师门,我的名声在圈子里彻底烂掉。
我从天才沦为笑柄,穷困潦倒,靠在古玩市场给人打杂为生。顾松柏踩着我的心血,
用我的设计稿,捧出了他最得意的“传人”周凯,名利双收。
他甚至要买下我爷爷留下的最后一块玉料,彻底断掉我姜家的根。所有人都等着看我怎么死。
他们不知道,从我拜入顾松柏门下的那天起,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那块碎掉的玉,
只是第一步。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功成名就。我要的,是顾松柏跪下来,
把他欠我姜家的一切,连本带利,亲手还给我。1“啪嚓。”声音很清脆。像冬天里,
结了冰的湖面被人砸开一个窟窿。我手里的刻刀停住了,悬在半空。工作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地上,是我雕了三年的那块“青龙渡海”。
一块极品的和田青玉,现在从龙头上最关键的位置,裂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龙眼,瞎了。
周凯站在旁边,一只手还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脸上全是夸张的惊慌。“师弟!对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帮你看看细节……”他脚边,是一个翻倒的水杯。水,洒了一地,
也洒在了我的“青龙渡海”上。湿漉漉的,像龙在流泪。我没看他,也没看那块玉。
我的眼睛,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师父,顾松柏。他是这个圈子里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此刻,
他正端着一杯茶,茶盖轻轻刮着杯沿,发出一下又一下刺耳的声响。他没看我,也没看周凯,
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茶杯。过了很久,他才把茶杯放下。“姜尘。”他开口了,声音不响,
但整个工作室的人都缩了缩脖子。“三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了。”“你让我,很失望。
”他没问过程,没问是谁的错。他只说了结果。这个结果就是,我,姜尘,让他失望了。
周凯立刻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师父!都怪我!是我不小心,我愿意受罚!多少钱,
我赔!我把我家房子卖了也赔!”顾松柏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你赔?这块料子,
当初进价就八十万。姜尘这三年的功夫,还有我对他的指点,你算算值多少钱?”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我,眼神冷得像冰。“这件作品,本来是要送去参加‘天工奖’的。拿了奖,
就是三百万起步。”“现在,它一文不值。”一文不值。他说得真轻松。我慢慢站起来,
没说话,弯腰去捡地上那块碎掉的玉。指尖碰到玉石的裂口,很锋利。我用力一握,
血就顺着指缝渗了出来。血珠滴在青色的玉石上,颜色很扎眼。“师父,”我开口,
嗓子有点干,“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作品放在这么碍事的地方。”我把责任揽了过来。
周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其他师兄弟们,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
他们都觉得我傻,是个软柿子。顾松柏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他拿过我手里的玉,
看了看那道裂纹。“可惜了。”他说。“你很有天赋,姜尘。可惜,性子太软,成不了大器。
”“我们这行,手要稳,心更要稳。你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以后怎么在这圈子里立足?
”他把那块碎玉扔回桌上。“你走吧。”“我这里,不留废物。”我浑身一震。逐出师门。
这四个字,比那块碎玉还伤人。在这个行当里,被师父赶出去,就等于宣判了***。
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店家,任何一个工作室敢用我。我看着顾松柏,
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他保养得很好,五十多岁的人,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穿着一身手工的褂子,手上戴着一串油润的珠子。仙风道骨。谁能想到,这张皮下面,
藏着什么东西。“师父……”我还想说什么。“别叫我师父了,我担不起。”他挥挥手,
像赶一只苍蝇。“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马上离开这里。”我的东西?我在这里待了五年。
吃住都在工作室的阁楼上。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箱子专业书,我一无所有。
我所有的心血,都在那块碎掉的玉上。我没再争辩。我只是点了点头。“好。”我转过身,
一瘸一拐地往阁楼走。我的右腿,五年前受过伤,阴雨天就会疼。今天不是阴雨天。
但我的腿,疼得厉害。经过周凯身边时,他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
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我脚步没停。心里,却笑了。挡路?周凯,你太高看自己了。你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你,和顾松柏一样,都只是我棋盘上的棋子。而今天这出戏,是我亲自导演的。
那一声价值三百万的脆响,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复仇的开始。2阁楼又小又闷。
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就是全部。窗户对着后巷,能闻到垃圾发酵的酸味。
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我把人生最宝贵的五年,都给了顾松柏。或者说,
给了我的计划。我慢慢地收拾东西。衣服没几件,叠起来就一小摞。书比较多,
都是关于玉石雕刻和鉴定。我把它们一本一本放进箱子里。在箱底,
压着一个不起眼的笔记本。黑色的牛皮封面,已经磨得发亮。我翻开笔记本。第一页,
是我爷爷的黑白照片。一个精瘦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刻刀,笑得很温和。照片下面,
是我用钢笔写的一行字:“血债,需血偿。”我爷爷叫姜守义,
曾经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玉雕匠人。我们姜家,祖上三代都是做这个的。传到我爷爷这,
更是把“俏色”工艺玩到了极致。他能根据一块玉料上最细微的颜色变化,
设计出独一无二的图案。那不是雕刻,那是让石头开花。顾松柏,
曾经是我爷爷最得意的徒弟。我爷爷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把姜家不外传的手艺,
倾囊相授。十五年前,爷爷呕心沥血,用一块祖传的帝王绿,雕了一件“锦鲤跃龙门”。
那件作品,是他一生的心血结晶,准备在自己的收山之作展览上公布。可就在展览前一天,
工作室失火了。爷爷为了抢救那件作品,被烧成重伤。而顾松柏,
却拿着那件“锦鲤跃龙门”凭空消失了。等他再出现时,已经是半年后。他拿着那件作品,
参加了全国工艺美术大师的评选。一举成名。所有人都说,顾松柏是天才。
只有我们自己家知道,他是窃贼,是凶手。爷爷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最后还是没撑过去。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流泪。我懂他的意思。他不是恨,是悔。
悔自己引狼入室。我爸去找顾松柏理论,却被他反咬一口。顾松柏说,
那件作品本来就是他独立完成的,只是挂在我爷爷的名下。他还伪造了证据,
找了几个所谓的“证人”。我爸打不赢官司,还背了一身债。从此一蹶不振,终日酗酒。
三年前,也走了。我们姜家,就这么散了。而顾松柏,踩着我爷爷和我爸的尸骨,
成了受人敬仰的“顾大师”。我合上笔记本,放回箱底。这些事,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我花了十年时间,去忘记仇恨。又花了五年时间,把仇恨磨成一把最锋利的刀。
我来顾松柏这里,不是为了学艺。姜家的手艺,都刻在我骨子里。我来,
是为了拿回属于我们姜家的东西。更是为了,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咚咚咚。
”有人敲门。我把箱子盖上。“进。”门开了,是顾松柏的女儿,顾念。她比我小一岁,
在美院学设计,偶尔会来工作室。她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面。“姜尘哥,
”她把碗放到桌上,“我爸他……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个脾气。”我看着她,没说话。
顾念长得像她妈,很漂亮,眼睛大大的,很干净。干净得,让我觉得有点碍眼。她身上,
流着顾松柏的血。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厌恶她。“先吃点东西吧,这是我给你煮的。
”她把筷子递给我。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当着她的面,
把那碗面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顾念的脸色一下就白了。“你……”“我吃不下。
”我看着她,语气平淡,“顾小姐,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出去。我要收拾东西了。
”我刻意用“顾小姐”这个称呼,拉开我们的距离。以前,她总让我叫她“念念”。
我从来没叫过。顾念的眼圈红了。“姜尘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可你也不能这样……”“我哪样了?”我打断她,“我只是不想吃你家的东西,犯法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逼近一步,
“是想替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爹,来跟我道歉吗?还是说,
你想看看我这个被赶出师门的丧家之犬,有多狼狈?”我的话很刻薄。
顾念被我说得嘴唇都在发抖。“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她好像很受伤。在我眼里,
却只觉得虚伪。我懒得再跟她演戏。“出去。”我指着门,下了逐客令。顾念看着我,
眼睛里全是失望。最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同情?愧疚?这些情绪,早在十五年前那场大火里,就烧干净了。
我现在的心,比工作室里最硬的玉石还要冷。我继续收拾东西。床底下,还有一个小木盒。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另一块玉。和外面那块“青龙渡海”一模一样。
无论是大小、颜色,还是我雕刻的进度。唯一的区别是,这块玉,完好无损。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龙身。这,才是我真正的心血。外面那块,只是我花了一个月时间,
仿造出来的赝品。包括那道裂纹,也是我早就设计好的。周凯那个蠢货,
他以为是他弄倒了水杯。其实,是我在转身的时候,用手肘,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
力道、角度,都经过我上千次的计算。保证能让玉器,在最关键,又最难修复的地方裂开。
我把这块完美的“青龙渡海”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箱子最深处。顾松柏,
你以为你毁掉的是我的未来吗?不。你毁掉的,是你自己的。而我,只是帮你递了把锤子。
3我提着箱子,离开了顾松柏的工作室。没有一个人出来送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挂着“松柏堂”牌匾的大门。心里很平静。五年,
我终于从这个笼子里出来了。京城的秋天,天高云淡。但我没地方去。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这就是顾松柏想要看到的样子。一个被他彻底踩在脚下的失败者。我坐着公交车,
晃晃悠悠到了潘家园。这里是古玩旧货的集散地,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真东西少,
假东西多。靠的是眼力,也靠的是运气。我没想过要在这里捡漏发财。我来这里,
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能帮我,把手里的东西,变成钱的人。
我走进一个叫“聚宝阁”的铺子。铺子不大,光线很暗,
空气里有股陈年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胖老头,正趴在柜台上,
用放大镜看一个鼻烟壶。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姓钱,人称“钱瞎子”。当然,他眼睛不瞎,
只是心黑,看东西只认钱。但他的眼力,在整个潘家园,是数一数二的。“老板。
”我把箱子放在地上,开了口。钱瞎子头都没抬。“买东西自己看,卖东西拿出来。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柜台上。不是那块“青龙渡海”。
而是我用剩下的边角料,随手雕的一个小物件。一个蝉。薄如纸,翅膀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行话叫“薄胎”工艺。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根本做不出来。
钱瞎子终于把目光从鼻烟壶上移开了。他拿起那只玉蝉,对着光看了看,又用手指弹了一下。
声音清脆,是好料子。“不错。”他点点头,“手艺是顾松柏那一派的。你是他徒弟?
”“以前是。”我回答。“哦,”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就是那个把‘天工奖’作品给弄碎了的倒霉蛋?”消息传得真快。我不置可否。“老板,
开个价吧。”“五千。”钱瞎子说。我知道他在坑我。这只蝉,工艺加上料子,至少值三万。
“老板,我是来卖东西的,不是来送东西的。”我没动怒,语气依旧平淡。钱瞎子笑了。
“小伙子,你现在的情况,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顾松柏发了话,谁敢收你的东西,
就是跟他作对。我肯出五千,已经是看你可怜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除非,
你手里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见不得光的东西,我没有。
”我看着他的眼睛。“但是,我有能让顾大师‘见不得光’的东西。”钱瞎子的眼神变了。
他挥挥手,让店里的小伙计出去看门。然后,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
“说说看。”我没接烟。“顾松柏下个月,要开一个个人作品展,纪念他从业三十年。对吧?
”钱瞎子点点头。“展会的压轴展品,是一件叫‘凤穿牡丹’的摆件。”我继续说,
“用的是一块极品的芙蓉石,是他十年前的得意之作。”“没错。那件东西,
当年可是拿了大奖的。”“那块芙蓉石,有问题。”我一字一句地说。
钱瞎子的眉毛挑了一下。“什么问题?”“那不是一整块料子。”“而是用三块碎料,
拼接起来的。”“拼接的缝隙,被他用‘堆蜡’的法子给掩盖了。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
”玉雕界,最忌讳的就是拼接作假。这要是传出去,顾松柏一辈子的名声,就全完了。
钱瞎子死死地盯着我。“你有什么证据?”“我没有证据。”我摇摇头,“但是,我有办法,
让它在展览的时候,自己裂开。”我把我准备好的计划,跟他简单说了一遍。
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在展柜的灯光上做手脚,让那块拼接的石头,在万众瞩目之下,
原形毕露。这个计划,需要有人配合。需要一个,跟顾松柏有仇,又贪财的人。钱瞎子,
就是最好的人选。我知道,他早年跟顾松柏抢生意,被阴过一次,一直怀恨在心。
钱瞎子听完,沉默了。他抽着烟,店里烟雾缭绕。过了很久,他才把烟头摁灭。
“我凭什么信你?”“就凭我现在一无所有。”我说,“我输了,不过是烂命一条。
但顾松柏输了,他会失去一切。”“我赌得起,他赌不起。”钱瞎子看着我。良久,他笑了。
“有意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柜台上。“三万。这只蝉,我收了。”“另外,
再给你两万,算是我投资你的。事成之后,我要顾松柏那间铺子的一半。”“成交。
”我把钱收下,没有多余的废话。我知道,他上钩了。从聚宝阁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躺在吱吱呀呀的床上,我看着天花板。脑子里,
一遍一遍地过着我的计划。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出错。
我把顾松柏当成一块璞玉。一块充满了裂痕和杂质的璞玉。而我,要做的,
就是把他身上那些伪装的皮,一层一层地剥下来。用最残忍,最公开的方式。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这位受人敬仰的“大师”,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这个过程,
需要耐心。而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4一个月后,顾松柏的个人作品展,
在国家展览馆如期举行。场面很大。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媒体记者,长枪短炮,
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顾松柏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
跟来宾一一握手。周凯跟在他身边,像个得意的皇太子。他现在是“松柏堂”的大师兄,
顾松柏的指定接班人。前几天,他还靠着一件模仿我风格的作品,拿了个青年组的小奖。
风头正劲。我混在人群里,穿着一身保安的制服。这是钱瞎子帮我安排的。一个最不起眼,
也最容易接近核心区域的位置。展厅里,陈列着顾松柏三十年来的上百件作品。每一件,
都标着惊人的价格。来宾们穿梭其中,发出阵阵赞叹。“不愧是顾大师啊,这手艺,神了!
”“你看这件‘白菜’,比台北故宫那个也不差啊!”我听着这些吹捧,面无表情。
这些作品里,至少有三分之一,创意和核心工艺,都脱胎于我们姜家的技法。
尤其是那件成名作,“锦鯉跃龙门”,更是原封不动地剽窃。他甚至***到,在作品的底座,
刻上了他自己的名字。我的目光,落在展厅最中央的那个展柜上。里面,
就是那件压轴的“凤穿牡丹”。一块巨大的芙蓉石,颜色娇艳,雕工繁复。凤凰的羽毛,
牡丹的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在展柜顶上射灯的照射下,整件作品流光溢彩,
确实很唬人。我检查了一下手表。距离预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钱瞎子已经按照我的计划,
买通了展馆的电工。那个专门负责中央展柜的射灯,被他换成了一个特制的大功率灯泡。
它的温度,会在半个小时内,缓慢上升到八十度。这个温度,对普通的石头没有影响。
但对用石蜡拼接的芙蓉石来说,是致命的。石蜡会融化,失去粘性。那三块原本分离的石头,
会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错位,裂开。顾松柏开始致辞了。他站在台上,
回顾着自己“艰苦奋斗”的三十年。感谢领导,感谢朋友,感谢这个时代。说得声情并茂,
眼角还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台下掌声雷动。“今天,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顾松柏话锋一转。“他就是我的爱徒,周凯。”他把周凯拉到身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相信,我们华夏的玉雕技艺,会在他们这一代年轻人手里,发扬光大!
”周凯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台下鞠躬。那样子,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我看着他们师徒情深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致辞结束,进入自由参观环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件“凤穿牡丹”上。记者们围了上去,闪光灯闪个不停。
顾松柏和周凯,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到了展柜前,开始亲自讲解。“大家看这只凤凰的眼睛,
用的是画龙点睛的技法……”顾松柏的声音,自信而洪亮。我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紧张,是兴奋。像一个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时间,
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就是现在。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你们看,那凤凰的翅Go上,是不是有条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凑过去看。
顾松柏的讲解,也停了。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见那件“凤穿牡丹”上,
在凤凰翅膀和牡丹花连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黑线。那道黑线,
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扩大。“咔哒。”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紧接着,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那只精美绝伦的凤凰,半边翅膀,连带着一大片牡丹花瓣,
从主体上滑落了下来。切口平整得,像用刀切开的豆腐。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记者们反应最快,手里的相机对着那件“残次品”一通狂拍。顾松柏的脸,
瞬间变得惨白。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凯也懵了,冲上去就想打开展柜。“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别动!”人群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挤了进来。
他是故宫博物院的玉器鉴定顾问,张老。在圈子里,德高望重。张老扶了扶眼镜,
凑到展柜前,仔細地看那个切口。足足看了一分钟。他直起身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看着顾松柏,摇了摇头。“顾大师,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这是拼接的。”“用三块碎料,拼成了一件所谓的‘杰作’。
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耍吗?”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哗然一片。“什么?
拼接的?”“天哪,这是行业大忌啊!”“顾大师怎么会做这种事?”怀疑,质问,
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顾松柏。顾松柏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站不稳。
“不……不是的……张老,您听我解释……”他想解释什么?解释他当年为了省钱,
买了一块有裂的废料?还是解释他为了名利,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什么都解释不了。
铁证如山。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他那张绝望的脸。心里,涌起一阵快意。十五年。
顾松柏,你享受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今天,只是开始。我要把你从神坛上,
一点一点地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5“凤穿牡丹”事件,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玉雕圈。
第二天,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顾松柏作假的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难听。
块拼接石头》《从“天工”到“骗工”:顾松柏的艺术与谎言》“松柏堂”的电话被打爆了。
有来退货的,有来质问的,还有来看热闹的。顾松柏把自己锁在工作室里,谁也不见。
听说他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周凯成了众矢之的。他作为顾松柏的首席大弟子,
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很多人怀疑,他早就知道师父作假,是同谋。他之前拿的那个奖,
也被组委会重新审查。结果发现,他的作品,和我那件被毁的“青龙渡海”,在设计上,
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抄袭的丑闻,接踵而至。墙倒众人推。以前那些捧着顾松柏的人,
现在都跳出来,划清界限,顺便再踩上一脚。顾松柏的很多黑料,都被翻了出来。
比如他早年如何打压同行,如何偷窃别人的设计……虽然没有实证,但足以让他的形象,
彻底崩塌。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知道,这还不够。这些舆论,
只能让他声名扫地。我要的,是让他万劫不复。我给纪委,寄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信里,
详细列举了顾松柏这些年来,利用自己的行业地位,和一些官员勾结,进行雅贿的事实。
哪一年,送了哪位领导什么东西,价值多少,为了办成什么事。写得清清楚楚。当然,
这些都不是我编的。是我在“松柏堂”那五年,偷偷收集的证据。顾松柏很谨慎,
账本都做得天衣无缝。但他有个习惯,喜欢在一些私密的场合,跟人炫耀自己的人脉。
有一次他喝多了,跟一个开发商吹牛,说自己送给城建局王局长一个价值五十万的玉观音,
第二天,他在郊区的那块地,审批就下来了。当时,我就在旁边倒茶。我把这些话,
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在了我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里。我还知道,他的那尊玉观音,
就藏在他书房的暗格里。不是送不出手,而是他留着,作为以后要挟王局长的筹码。
这是顾松柏的为人。他谁都不信,只信利益和把柄。这封信寄出去,就像往火药桶里,
扔了一根火柴。我知道,纪委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到时候,人赃并获,他想赖也赖不掉。
做完这一切,我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潘家园的小旅馆里待着。白天,
我去钱瞎子的店里帮忙。钱瞎子因为这次的事,狠狠赚了一笔。
他低价收购了很多之前跟“松柏堂”合作的玉料商的货。那些人怕被牵连,急于出手。
钱瞎子笑得合不拢嘴,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一样。他开始叫我“姜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