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色的骨瓷碗砸在深色木地板上。“哐当”一声。四分五裂。浓郁的豚骨汤汁溅开,
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我的裤脚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碗里的面条、溏心蛋和叉烧肉混杂在一起,像一场小型的灾难现场。一片狼藉。
裴晋站在餐桌旁,手还保持着挥出去的姿势。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我。
“这就是你准备的结婚纪念日晚餐?”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学了很久。”我开口,声音有点干。“你做的东西,狗都不吃。
”裴晋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纸张滑过光滑的桌面,停在我面前。
“宋雅微回来了。我们离婚。”文件最上面是几个黑体字:离婚协议书。
我的目光从地上的食物残骸,移动到桌上的文件。那碗面,我准备了一下午。
骨汤熬了八个小时,叉烧是昨天晚上就腌好的。溏心蛋的时间,我用秒表掐着算的。现在,
它们都安静地躺在地板上。我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笔。笔尖落在纸上,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禾。两个字,写得很慢,但没有一丝颤抖。整个过程,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签完字,我把笔放回原处,抬头看着裴晋。他还是那副样子,英俊的,冷漠的。
仿佛我不是和他生活了三年的妻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可以走了吗?”我问。
裴晋看着我,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他没有说话。我没等他回答。我转身,走向门口,
换上鞋,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在我身后合上,发出轻轻一声“咔哒”。把我和那间屋子,
以及那三年,都关在了里面。外面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我才想起来,我净身出户,
身上除了这套沾了汤汁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手机,钱包,钥匙,都在那扇门背后。
我站在楼下,抬头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灯还亮着,橘黄色的,很温暖的样子。
那里曾经是我的家。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都麻了。我想,我该去哪里。
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我沿着马路一直走,没有目的。
车辆从我身边呼啸而过,霓虹灯闪烁,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胃里空得发慌,
开始隐隐作痛。我今天一天,只为了准备那碗面,什么都没吃。真是可笑。我走累了,
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夜深了,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冷。刺骨的冷。我抱紧自己,
还是觉得冷。就在我快要冻僵,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一个声音,
毫无征兆地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那声音很机械,没有感情,像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检测到宿主精神遭受巨大冲击,符合激活条件。神厨情绪菜谱系统,
正在激活……激活成功。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大概是饿过头了,又或者是冻傻了。
我闭上眼睛,想把那声音甩出去。新手任务发布:为自己做一碗能带来‘慰藉’的阳春面。
任务奖励:开启系统基础功能。任务时限:24小时。我睁开眼。
四周还是那个冷清的公园。长椅,落叶,昏暗的路灯。什么都没有。可那个声音,
却真实得可怕。阳春面。我有多久没为自己做过一碗面了?结婚三年,
我的厨艺都是绕着裴晋的口味转。他喜欢日料,我学。他喜欢西餐,我学。
他喜欢味道浓重的菜,我就把酱油当水放。至于我自己喜欢什么,早就忘了。我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去他妈的裴晋。去他妈的离婚。我现在,只想吃一碗面。一碗热气腾腾的,
只属于我自己的,阳春面。2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想做一碗面,得先有钱。
我走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暖气扑面而来,让我冻僵的身体有了一丝活气。
店员是个年轻的男孩,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我走到他面前。“你好,我需要帮助。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警惕。我现在的样子,确实很狼狈。头发乱了,
裤脚上还有干涸的汤渍。“我手机和钱包都丢了,能不能借你的电话用一下?”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我拨通了闺蜜林晚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林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喂?谁啊?”“晚晚,是我。
”“姜禾?你怎么用这个号码打……你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的声音一定难听得要命。“我离婚了。”我说。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后是林晚惊天动地的怒吼:“裴晋那个王八蛋!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半小时后,
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停在了便利店门口。林晚冲进来,一把抱住我。“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打你了?”她上下检查我的身体。“没有。”我摇摇头,“就是……没地方去了。
”林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什么叫没地方去?我家不就是你家吗?走!
”她把我塞进车里,开了暖气,又从后座翻出一条毯子给我披上。车子开动,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我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心里一片茫然。林晚的公寓不大,但很温馨。
她给我找了干净的睡衣,把我推进浴室。热水冲刷着身体,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出来的时候,林晚已经给我煮了一杯热牛奶。“先喝点东西暖暖胃。”我捧着杯子,
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的甜香,让我紧绷的神经少し放松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林晚坐在我对面,一脸严肃。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从我精心准备的拉面,到裴晋冰冷的话,再到那份离婚协议。林晚听完,气得一拍桌子。
“狗都不吃?他裴晋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你天天给他送饭,他能有精力拼事业?
现在出人头地了,就把你一脚踹开?还他妈净身出户?不行,我明天就找律师,
这婚不能这么离!夫妻共同财产必须分!”我摇摇头。“算了,晚晚。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那套房子,是他婚前买的。他的公司,
也是在他父亲的资助下开的。法律上,我确实分不到什么。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争。
我觉得脏。“你就是太傻了!”林晚恨铁不成钢,“那你以后怎么办?”“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结婚三年,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家庭主妇。没有工作,没有社交,
和社会脱节了。现在,我像一只被扔出笼子的金丝雀,连怎么觅食都不会。
林晚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我拉进怀里。“没事,有我呢。天大的事,
先睡一觉再说。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我躺在客房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那个机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新手任务:为自己做一碗能带来‘慰藉’的阳春面。
剩余时间:18小时32分钟。慰藉。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我悄悄地起了床,
走进厨房。林晚家的厨房很干净,冰箱里食材也很齐全。我找到了面条、小葱、猪油和酱油。
阳春面,最简单的面。也最考验功夫。我烧水,切葱花。每一个动作,都无比专注。水开了,
下面。我用筷子轻轻拨散面条,看着它们在沸水里翻滚。另一个灶上,我用一点猪油,
把葱白的部分煸炒出香味。然后冲入滚烫的开水,调入酱油和一点点盐。一碗好的阳春面,
汤头是灵魂。面煮到九成熟,捞出,沥干水分,放进汤碗里。最后,撒上碧绿的葱花。
一碗清清爽爽,香气扑鼻的阳春面,就做好了。我端着碗,坐在餐桌旁。热气氤氲,
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面条爽滑,汤头鲜美。就是这个味道。
小时候,我妈最常给我做的就是阳春面。她说,越是简单的东西,越能暖人心。我吃着面,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一滴,两滴,落进汤碗里。就在这时,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情绪:悲伤、委屈、迷茫……正在生成情绪菜谱:慰藉的阳春面。
菜谱生成完毕。我愣住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奇异的暖流,
从我吃下的那口面开始,涌遍全身。那感觉很奇妙。像是冬日里晒着太阳,
又像是疲惫至极时泡进热水。所有的委M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迷茫,
仿佛都被这股暖流轻轻抚平了。心里那些尖锐的棱角,被一点点磨圆。胃暖了,
心也跟着暖了。我把一整碗面,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碗的时候,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好像没那么塌了。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系统基础功能已开启。
菜谱库:慰藉的阳春面已解锁我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的这个类似属性面板的东西,
终于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这个系统,是真的。3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我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身体里的疲惫一扫而空。昨晚那碗面的余温,似乎还留在身体里。
林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间,看到我正在厨房里忙活,吓了一跳。“我的天,
你起这么早?在做什么?”“给你做早餐。”餐桌上,摆着两碗皮蛋瘦肉粥,几碟小菜,
还有一笼刚蒸好的小笼包。林晚尝了一口粥,眼睛都亮了。“好吃!姜禾,
你这手艺不去开个饭店真是可惜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开个饭店。这个念头,
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我心里。离婚前,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会做饭。可现在,
这唯一会的技能,或许能成为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更何况,我还有了系统。“晚晚,
我……”我刚想把系统的告诉她,又咽了回去。这太匪夷所思了。
“我想开一家自己的小餐馆。”我换了个说法。林晚愣了一下,随即表示支持。“好啊!
这主意不错!不过开店要钱,你现在……”“我还有点积蓄。”我说。那是结婚前,
我妈留给我的一笔钱,我一直没动过。不多,但开个小店,应该够了。“行!
钱不够我这还有!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姐们儿给你当后盾!”林晚拍着胸脯说。
有了方向,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清晰起来。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几乎跑遍了整个海临市。
我不想开在闹市区。我的餐馆,不需要靠人流。系统给我的能力,是“情绪洞察”。
我能看到食客内心深处的情绪和记忆,并以此为基础,做出能触动他们灵魂的菜肴。
这注定了我的餐馆,是为有缘人开的。最后,我在城西一条僻静的老巷子里,
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那是一个带院子的小两层楼,以前也是个私房菜馆,
后来老板年事已高,就盘了出去。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桂花树,墙角爬满了青藤。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我用我所有的积蓄,加上林晚支援的一部分,盘下了这个小院。
我给它取名“一味居”。人生百味,我只取一味。一味居的装修很简单。我没有请设计师,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林晚亲手布置的。保留了老房子的木质结构,墙刷成了米白色。
桌椅是淘来的旧物,打磨上漆后,有种岁月沉淀的温润感。一楼只放了一张餐桌。
一张能坐八个人的长条木桌。是的,一味居每天,只接待一桌客人。林晚说我疯了。
“一天一桌?房租都赚不回来吧?”“能赚回来的。”我很有信心。系统虽然神奇,
但使用起来非常耗费心神。每一次洞察情绪,每一次构思菜谱,
都像是经历了一次别人的人生。我需要绝对的专注。一天一桌,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装修好的那天,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味居”的牌匾挂了上去。黑底金字,
是请一位老先生写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无比踏实。这是我的地方。是我姜禾,
重新开始的地方。开业那天,没有鞭炮,没有花篮。我只请了林晚一个人。
我为她做了一桌菜。我用了系统。情绪洞察开启。我看到了林晚。她坐在我对面,
笑着恭喜我。但在那笑容背后,我看到了一丝疲惫和焦虑。我看到了她的办公室,
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上司苛责的脸。我看到了她深夜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
修改方案的样子。原来,她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走进厨房,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绪:焦虑、疲惫、自我怀疑……正在匹配菜谱……菜谱生成:‘披荆斩棘’暖心锅。
我做了一锅汤。用老母鸡和猪骨熬了四个小时的浓汤,里面加了山药、莲子和百合,
安神补气。又放了手打的虾滑和鱼丸,鲜嫩弹牙。最后,我用胡萝卜,雕了一把小小的剑,
和一丛荆棘,放在锅里。菜端上去的时候,林晚愣住了。“这是什么?”“‘披荆斩棘’锅。
”我说,“吃了它,什么困难都能过去。”林晚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眼圈又红了。吃完饭,她抱着我,说:“禾禾,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知道,我会的。
一味居没有做任何宣传。我只是在门口挂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每日一席,预约随缘。
然后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第一个星期,一个电话都没有。林晚比我还着急。我倒是不急,
每天自己研究菜谱,打理院子里的花草。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
我接到了第一个预约电话。是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她说,她失恋了,
朋友推荐她来这里,说这里有能让人忘记前任的套餐。我笑了。“我这里没有固定的套餐。
但我可以试试,让你吃完这顿饭,能有力气去过新的生活。”“好。”她说,“我明天就来。
”4第二天,那个女孩来了。她穿了件宽大的卫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她一个人,坐在那张长条木桌前,显得有些孤单。我给她倒了杯热茶。“想吃点什么?
”我问。她摇摇头,声音闷闷的:“你看着做吧。什么都行。”我点点头,转身进了后厨。
透过厨房和餐厅之间的那扇小窗,我能看到她。她摘下了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很年轻的脸,
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她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发愣。
我开启了情绪洞察。瞬间,无数画面涌入我的脑海。是她和另一个男孩。
他们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牵手。他们在图书馆里一起复习。他们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分享一碗泡面。然后,画面一转。男孩身边有了另一个女孩。他对她说:“对不起,
我爱上别人了。”女孩哭着问为什么。男孩说:“她比你更懂我,我们有共同的未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女孩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离开那个出租屋的背影。
铺天盖地的悲伤和被背叛的痛苦,几乎将我淹没。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才从那种情绪里挣脱出来。原来,每一次洞察,都是一次感同身受。难怪系统会限制我,
每天只能接待一桌客人。
心碎、被抛弃、自我否定……正在匹配菜谱……菜谱生成:‘一刀两断’斩愁套餐。
套餐的名字,简单粗暴。我开始动手。第一道菜,是凉菜。我把黄瓜用刀背拍碎,
淋上用蒜泥、醋、辣椒油调成的酱汁。这道菜,叫“快刀斩乱麻”。第二道菜,是热菜。
我选了最新鲜的猪肚,处理得干干净净,和白胡椒一起,慢火炖煮了两个小时。汤色奶白,
味道辛辣暖胃。这道菜,叫“洗心革面”。第三道菜,是主食。我用墨鱼汁和面,
做成黑色的面条。煮熟后,配上用新鲜番茄和牛肉末熬制的红色酱汁。红与黑,泾渭分明。
这道菜,叫“从此陌路”。最后一道甜品,我做了一份杨枝甘露。芒果的甜,西柚的微苦,
西米的软糯。生活嘛,总是苦乐参半的。我把菜一道一道地端上去。女孩看着那些菜名,
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老板,你还挺会取名字的。”她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拍黄瓜。
清脆,爽口,带着一丝辛辣。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她没有哭出声,
只是默默地流泪,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
都随着这些食物一起,咽进肚子里。我没有去打扰她。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
而是一个可以安放情绪的出口。一顿饭,她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后,她用餐巾擦了擦嘴,
也擦干了眼泪。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对我鞠了一躬。“谢谢你。”她说,
“这是我分手以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光。
“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了。”“那就好。”我笑了笑。她结了账,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对我说:“老板,你这里一定会火的。”她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从那天起,一味居的预约电话,开始多了起来。有的是和她一样失恋的年轻人。
有的是遇到了事业瓶颈的中年人。有的是家庭关系紧张,来寻求片刻安宁的主妇。
他们带着各自的故事和情绪而来。而我,则用我的厨艺,为他们端上一份独一無二的解答。
我做过能让合作方主动签单的“双赢”佛跳墙。那是一个年轻的创业者,
为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我洞察到他的合作方,一个严肃刻板的老先生,
内心最深的遗憾是没能和父亲一起创业。我做的佛跳墙,复刻了老先生记忆中,
他父亲当年最爱吃的那家老字号的味道。老先生吃了那道菜,沉默了很久,当场就签了合同。
他说:“年轻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父亲当年的影子。
”我也做过能让婆媳和解的“同心”灌汤包。婆婆嫌弃媳妇花钱大手大脚,
媳妇觉得婆婆思想陈旧,两人在家水火不容。我发现,她们都深爱着家里那个男人,
只是表达方式不同。我做的灌汤包,皮是两种颜色的面团揉在一起的,
馅料也是一半猪肉一半虾仁。我告诉她们,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是讲包容。后来,
那个媳妇打电话给我,说她和婆婆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一味居的名气,
就这样在海临市的上流圈子里,一点一点地传开了。没有广告,没有宣传。
全靠食客们的口口相传。预约越来越难,从一开始的提前几天,到后来的提前一个月,
再到提前三个月。每天只接待一桌的规矩,让一味居变得更加神秘,也更加令人向往。
很多人说,一味居的老板,厨艺通神。能做出“有灵魂的菜”。他们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能看见别人灵魂的厨子而已。而我自己的人生,却平淡得像一碗白水。每天,
迎来送往,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然后,关上门,一个人,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裴晋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就像那碗墨鱼汁面一样,
从此陌...5一味居的预约已经排到了半年后。每天,我的手机都会接到无数个电话。
有的是客客气气地询问预约。有的是想用双倍、甚至十倍的价格插队。
还有一些自称是美食评论家或者媒体记者,想来探店采访。我都一一回绝了。规矩就是规矩。
林晚说我清高,有钱都不赚。我说,这不是钱的事。我的心力,只够我认真对待一桌客人。
多了,就不是一味居了。这天,我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正在打扫卫生,
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带着商业人士特有的腔调。
“请问是‘一味居’的姜老板吗?”“我是。”“您好,我是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李助理。
我们裴总想预约一桌,不知道最快能安排在什么时候?”裴氏集团。裴总。我的手顿了一下,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时隔三个月,我再次听到了和裴晋有关的消息。我关掉水龙头,
擦了擦手。“不好意思,现在的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三月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明年三...月?”李助理显然很惊讶,“姜老板,我们知道您的规矩。但这次情况特殊,
我们裴总是要宴请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价钱方面,好商量,我们愿意出十倍的价格。
”十倍。一味居的客单价不低,十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重复了一遍,“所有客人都需要排队。”“姜老板,您再考虑一下。
这位客人对我们公司至关重要,我们裴总也是势在必得。”李助理的语气开始有些急切。
“抱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我靠在流理台上,看着窗外的夜色。院子里的桂花树,
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我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或者很愤怒。但没有。我的心很平静,
就像一潭深水,投不进一颗石子。裴晋。他要宴请重要的客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继续打扫卫生,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把餐具擦得锃亮。做完这一切,
我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还是阳春面。吃了面,洗了澡,躺在床上。一夜无梦。第二天,
李助理又打来了电话。这次,他的语气更加谦卑。“姜老板,我们裴总非常有诚意。您看看,
下周三可以吗?我们知道您那天已经有预约了,我们可以和那位客人沟通,
所有的损失由我们承担。”“不可以。”***脆地拒绝。“姜老板……”“李助理,
”我打断他,“一味居的规矩,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如果裴总真的有诚意,
就请按照流程预约排队。”说完,我再次挂了电话。接下来的几天,李助理没有再打来。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周五的下午。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一味居的巷子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精致套裙,妆容完美的女人走了下来。是宋雅微。我见过她的照片,
在裴晋的手机里。她比照片上更漂亮,也更有气质。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越感,
是普通人模仿不来的。她走到一味居门口,看到了我。我当时正在院子里给桂花树浇水。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轻蔑。“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她开口,
声音很好听,但调子很高。“是。”“我叫宋雅微。”她自我介绍,
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什么。我没说话,继续浇水。她似乎对我的冷淡有些不满,
皱了皱眉。“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预约的事。”她说,“阿晋要宴请廖董,那位老先生,
脾气古怪,点名要来你这里。这个合作对阿晋很重要。”阿晋。叫得真亲密。
“规矩我已经跟李助理说得很清楚了。”我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宋雅微走近几步,站到我面前,“开个价吧。多少钱,你才肯把下周三的位置让出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和一支万宝龙的笔。一副“我能用钱解决一切”的姿态。
我放下水壶,看着她。“宋小姐,你好像误会了。”我说,“我开餐馆,是为了做菜,
不是为了卖位置。”“别假清高了。”宋雅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刺,
“谁开门做生意不是为了钱?五十万,够吗?”她说着,就要在支票上写数字。“不够。
”我摇摇头。宋雅微的笔停住了。“一百万。”我还是摇头。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别得寸进尺。一个开在破巷子里的小厨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笑了。“宋小姐,
我想你还是没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的餐厅,
不欢迎你们。多少钱,都不行。”“你!”宋雅we的脸涨得通红,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得罪了裴晋,你这小破店还想不想开下去了?”“那就不开好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大不了,就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宋雅微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的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把支票和笔狠狠地塞回包里,
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你会后悔的!”她丢下这么一句。我看着她的背影,
觉得有些好笑。后悔?我最后悔的事,是嫁给裴晋,浪费了三年青春。至于现在,
我走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6我以为宋雅微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
他们并没有放弃。周一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下周三预约的客人,一位姓王的先生。
王先生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为难。“姜老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点急事,
周三的预约,可能……可能要取消了。”我听出了他话里的犹豫。“王先生,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问。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唉,不瞒您说。
”王先生叹了口气,“裴氏集团的人找到我,说他们愿意出三百万,让我把这个位置让出来。
我本来不想答应的,可他们……他们说,如果我不让,我儿子的工作,可能会有点麻烦。
”我的心沉了下去。威逼利诱。这就是裴晋的行事风格。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王先生,您不用为难。”我说,“您把位置让给他们吧。这件事,不是您的错。
”“这……这怎么好意思?”“没关系。您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再来。我给您留位置。
”挂了电话,我坐在院子里,很久没有动。阳光很好,桂花树的影子落在地上,斑驳陆离。
我本以为,和裴晋的纠葛,在我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现在看来,
只要我们还活在同一个城市,就总会有交集。躲是躲不掉的。没过多久,
李助理的电话就打来了。这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姜老板,
下周三的位置,我们已经和王先生沟通好了。菜单方面,不知道您有什么建议?
我们这次宴请的廖董,口味比较挑剔。”“菜单由我来定。”我说。“好的好的。
那……费用方面?”“按正常价格收费。”“没问题。那我们就下周三晚上七点,准时到。
”电话挂断了。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周三的日期。也好。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事,
总要当面做个了结。周三那天,我照常去市场采购。选了最新鲜的食材。东海的黄鱼,
山里的竹笋,农家养的走地鸡。回到一味居,我开始做准备工作。吊高汤,处理食材,
准备餐具。我的心情很平静,就像在准备任何一桌普通的宴席。林晚知道了这件事,
特地打电话过来。“禾禾,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过去陪你?”“不用,我一个人能搞定。
”“裴晋那个渣男,还有那个宋雅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被他们欺负了!
要是他们敢对你怎么样,你马上给我打电话!”“放心吧。”我笑了笑,“这里是我的地盘。
”傍晚六点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点亮了院子里的灯笼。橘黄色的灯光,
把整个小院照得温暖又宁静。我换上干净的厨师服,系上围裙,站在厨房里,等着我的客人。
七点整。巷子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味居的木门,被推开了。
三个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应该就是那位廖董。
他身后,跟着一对璧人。男的英俊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女的漂亮温婉,
挽着男人的手臂。是裴晋和宋雅微。他们走进院子,
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站在餐厅门口的我身上。裴晋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复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那个让他斥巨资、费尽心机才拿到预约的、被全城名流追捧的神秘神厨,
竟然会是——那个被他扫地出门,被他指着鼻子说“做的东西狗都不吃”的前妻。
宋雅微也愣住了。她看看我,又看看裴晋,脸上的优雅笑容僵住了。只有那位廖董,
似乎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雅致的小院。“不错的地方。
”他点点头,“清静。”我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我没有看裴晋,
也没有看宋雅微。我的目光,落在了廖董身上。我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廖董,裴总,
宋小姐。欢迎光临一味居。”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院子里,
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是这里的主厨,姜禾。”7裴晋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如果目光能杀人,
我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宋雅微的反应快一些。她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惊讶,
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她挽着裴晋的手臂,轻轻晃了晃,用一种娇嗔的语气说:“阿晋,
原来姜小姐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啊,真巧。”她故意把“姜小姐”三个字咬得很重。
像是在提醒我,我们现在的身份。一个是裴氏集团的总裁夫人,一个是小餐馆的老板。
云泥之别。我没有理会她的这点小心思。我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风大,
请进吧。”廖董率先走了进去。裴晋和宋雅微跟在后面。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裴晋停下脚步,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压低了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如你所见。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宋雅微拉了拉他的胳膊。“阿晋,
廖董在等我们呢。”他只好作罢,沉着脸走了进去。餐厅里,灯光柔和。长条木桌上,
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廖董在主位坐下,裴晋和宋雅微坐在他的左手边。我给他们倒上茶。
“今晚的菜单,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说,“如果没有忌口,我就开始准备上菜了。
”“等等。”宋雅微开口了。她拿起桌上的菜单夹,里面是空的。“姜老板,
你这里连菜单都没有吗?我们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菜?万一不合廖董的口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