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城,梧桐叶尖还沾着夏末的暑气,风一吹却裹着点初秋的凉 —— 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瓶身挂着晶莹的水珠,指尖碰一下是凉的,喝进嘴里却有清冽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才惊觉夏天是真的要走了。
庆阳站定在南江大学那扇鎏金校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目光落在门楣上那几个苍劲的大字上。
那字是名家题的,笔锋里带着股子傲气,比他高中校门口 “好好学习” 的宋体字气派多了。
可他盯着看了半天,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有团没散的雾,吸进的空气都带着点滞涩。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把那股闷意压下去,却闻到了空气中混着的味道 —— 青草的腥气、新生身上的洗衣粉味,还有不远处食堂飘来的包子香,这些热闹的味道裹在一起,反倒把他衬得更孤单了。
手里的新行李箱是开学前在网上买的,浅灰色的外壳,拉杆还没磨出痕迹。
轮子碾过校门口的青石板路时,发出 “吱呀 —— 吱呀” 的声响,裹着地上的灰尘,一下下蹭着他的耳膜。
那声音不大,却偏偏跟他胸腔里乱撞的心跳合上了拍,像是有人在耳边敲着小鼓,每一下都敲得他心神不宁。
周围早就是人挤人的模样了。
有穿着格子衬衫的家长扛着鼓鼓囊囊的被褥在前头开路,新生攥着录取通知书跟在后面,眼睛东瞅西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还有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手里拿着校园地图,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宿舍离教学楼远不远哪个食堂好吃”,声音脆生生的,像刚熟的樱桃。
唯独庆阳站在人群边缘,像被隔绝在玻璃罩里。
阳光落在他的短发上,发梢泛着点棕黄的光,肩膀因为背着单肩包显得有点单薄 —— 那包里只装了录取通知书和手机,可他总觉得沉,像压着过去三年的心事。
他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却空落落的,就像小时候过年,别人都在屋里吃饺子,他却站在门外,能听见笑声,却进不去。
忽然,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画面猛地拽回三个月前。
那天下午的太阳格外毒,把柏油路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知了的嘶鸣,连风都带着股子黏糊劲儿,吸进肺里都觉得闷得慌。
毕业聚会的 KTV 包厢里,空调开得很低,可庆阳还是觉得热,手心全是汗。
他攥着一杯冰可乐,眼睛一首盯着包厢角落 —— 林薇就坐在那儿,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跟他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他喜欢林薇三年了。
从高一的第一次月考,他看见林薇坐在窗边写题,阳光落在她的笔杆上,他就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他们成了同桌,他帮她捡过掉在地上的橡皮,她借过他半块橡皮;高三那年冬天,林薇感冒了,他绕了三条街去买热奶茶,揣在怀里捂了一路,送到她手里时,奶茶还是热的,他的手却冻得通红。
林薇当时笑了笑,说 “谢谢庆阳”,那时候他觉得,就算考不上大学,能让她这么笑一次,也值了。
他们还约好,要一起考南江大学。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们在操场散步,月亮挂在天上,亮得像块玉。
林薇说 “庆阳,咱们一起考南江吧,听说那儿的秋天有很多银杏树”,他当时用力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 他以为,只要再努努力,就能把 “喜欢” 这两个字说出口,就能跟她一起走在南江的银杏树下。
可那天下午,林薇却先找了他。
她站在包厢的角落,背对着喧闹的人群,声音轻得像飘在半空的羽毛,可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子:“庆阳,对不起…… 我爸妈觉得,我们还是不太合适。
他们希望我大学能专注学业,不想让别的事分心。”
后面的话,庆阳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手里的可乐杯被攥得发紧,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白色的运动鞋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他还记得林薇说完话后,转身就走了,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 她的白色连衣裙在人群里晃了晃,很快就没了踪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那一刻,他心里有什么东西 “咔嚓” 一声断了。
不是玻璃碎掉的脆响,是他小时候搭了一下午的积木城堡,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怕风吹怕雨淋,可别人轻轻一碰,就塌得稀碎。
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挑灯刷题的夜晚、那些关于南江大学的约定,全成了夏末最讽刺的笑话 —— 他像个傻子一样,抱着满心的期待,最后只等来一句 “不合适”。
“算了。”
庆阳猛地回过神,嘴角扯了扯,想挤出个笑,却觉得脸有点僵。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把那些翻涌的回忆压下去,眼神一点点冷下来,也一点点定下来。
他在心里跟自己说:“大学西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安安静静毕业,赶紧赚钱独立。
恋爱?
拉倒吧,狗都不谈!”
他拎起行李箱的拉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刚踏进校门没两步,风就吹得更凉了,梧桐叶落在他的肩膀上,又被风吹走。
他没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 那是 “阅文天下” 作者后台的通知,可他现在没心思看。
网络那头,有个叫 “星河” 的作者,正站在自己写作生涯的山顶上。
《暗恋星河》这本书,其实是庆阳失恋后写的。
那会儿他刚从高考的压力里解脱出来,又撞上林薇的拒绝,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租了个小出租屋,书桌临着窗,晚上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他就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下去的眼泪、藏在心里的期待,全揉进故事里。
他写男主为了女主,在图书馆里占座,在食堂里排队买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写男主在雨天里,把伞给女主,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写男主在毕业那天,拿着花站在女主楼下,却没敢递出去 —— 那些都是他没来得及做的事,都是他藏在心里的遗憾。
他当时写的时候,根本没指望有人看。
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情绪垃圾桶,把心里的垃圾倒完了,就删掉。
可没想到,这本书在 “阅文天下” 上架后,居然火了。
第一天,收藏破了一千;第一周,登上了新人榜;一个月后,首接冲到了总榜第一,还霸榜了三个多月。
读者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有人说 “星河大大写的暗恋太真实了,我好像看到了自己”,有人说 “男主什么时候才能跟女主表白啊,急死我了”,还有人把他称为 “暗恋文学天花板”。
他成了 “阅文天下” 的顶流作者,连网站的编辑都主动找他,想跟他签独家合约。
每个月到账的稿费,比他爸妈半年的工资还多 —— 他用这些钱,租了校外的单身公寓,买了新的电脑,衣柜里挂着没拆吊牌的衬衫,甚至还给爸妈寄了一笔钱,说自己在学校做兼职赚的。
可这些事,庆阳藏得严严实实的,比藏考试作弊的小抄还紧。
在南江大学,他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一新生。
他穿洗得发白的 T 恤和牛仔裤,背着旧书包,上课坐在教室的中间排,作业按时交,考试前认真复习,成绩中等偏上 —— 不好不坏,刚好不会被人注意。
他不参加社团,不跟同学出去聚餐,就算有人约他打球,他也会找借口拒绝。
他特意收敛着自己的锋芒,把 “星河” 的光芒全关在网络后面。
他怕别人知道 “庆阳” 就是 “星河”,怕别人问他 “你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么刻骨铭心的暗恋”,更怕别人把他写的故事跟他的生活对号入座 —— 他不想再被人看穿心里的伤疤,不想再一次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目光里。
两种身份在他身上拧着,却又奇奇怪怪地凑在一起。
现实里的庆阳,是个带着感情伤疤的普通学生,刻意装得平凡,刻意保持距离;网络上的星河,是个被无数读者追捧的 “情感大神”,能把暗恋写得让人心疼,能把情绪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种割裂,像一层厚厚的壳,裹着他的真心,成了他的保护色,也成了他大学生活的起点。
“嘿!
哥们儿,发什么呆呢?
找不着地儿了?”
突然,一个大嗓门在耳边炸开,跟揣了个扩音器似的,庆阳吓了一跳,手里的行李箱拉杆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转头,看见一个高壮的男生站在他面前 —— 个子得有一米九,肩宽背厚,板寸头茬泛着青,额角还沾着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胸前的蛇皮袋上。
那蛇皮袋大得能装下两个他,上面印着 “东北大米” 的红色字样,边角还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花。
男生笑得特憨厚,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晃眼,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 “南江大学” 字样的手提袋,看起来特实在。
“你好,我叫赵大川,体育特长生,练篮球的!”
男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手掌大得能盖住庆阳的脸,“你也是新生吧?
哪个系的?
我看你站在这儿半天了,是不是找不着报到处啊?”
还没等庆阳回话,赵大川的胳膊一伸,就圈住了他的肩膀。
那力道大得像铁箍,差点把庆阳的呼吸都勒停了,他踉跄着才稳住脚,肩膀被赵大川的肌肉硌得有点疼。
“庆阳,中文系。”
庆阳赶紧调整表情,把刚才的失神压下去,露出他常挂着的那种笑 —— 嘴角往上扬,眼睛弯成月牙,看起来特阳光,跟有魔力似的,能让人一下子放下戒备。
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讨喜,高中时老师就总说 “庆阳这孩子,笑起来让人心里暖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是装的,是用来挡别人的。
“中文系?
那你就是才子啊!”
赵大川眼睛一亮,拍了拍庆阳的后背,力道大得让庆阳差点咳嗽,“走走走,我知道新生报到处在哪儿,跟我来!
这破学校也太大了,我刚才跟我爸找了半天,才问着路,我爸还在后面扛着行李呢,让我先过来探探路!”
赵大川说着,就拽着庆阳往校园里走。
他的手劲真大,庆阳被他拉着,脚步都有点跟不上。
赵大川身上的汗味混着阳光的味道,裹在庆阳周围,像个小太阳似的,把他身上那点刻意装出来的孤单全冲散了。
庆阳一边跟着走,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他想,有这么个活泼的室友(他猜赵大川跟他一个宿舍,毕竟都是新生,又都往报到处走),说不定能帮他更好地装 “普通大学生”—— 有人陪着,就不会被人觉得孤僻,就不会被人追问太多。
可他没料到,赵大川不光是个活宝,还是个 “校园万事通”。
往报到处走的路上,赵大川的嘴就没停过,像个打开了开关的收音机,从食堂说到教学楼,从老师说到社团,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吗?
咱们学校有三个食堂,三食堂的肉包子你得早点去,七点半之后准没!
馅儿是五花肉的,剁得特碎,咬一口能飙油,配着免费的小米粥,绝了!”
赵大川一边说,一边咽了口口水,好像己经吃到了包子,“还有二食堂的麻辣烫,汤底是骨汤熬的,熬了整整八个小时,加麻加辣能把人吃出汗,冬天吃最得劲,我爸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多去吃点,补补身体!”
“对了,还有选修课!”
赵大川又想起了什么,眼睛更亮了,“我听学长说,有个叫李老师的,教‘电影赏析’,上课从来不点名,期末还给高分,咱们到时候可以一起选!
还有个王老师,教‘篮球战术’,虽然点名严,但是能蹭球打,我肯定要选这个!”
庆阳跟在旁边,偶尔点点头,偶尔 “嗯” 一声。
他没怎么听进去,却觉得心里挺暖的 —— 好久没人跟他说这么多话了,自从林薇走后,他就没怎么跟人交流过,每天要么对着电脑敲键盘,要么一个人待着。
走着走着,赵大川的话题不出意外地拐到了 “美女” 上。
“哎我跟你说,咱学校藏了不少厉害人!
尤其是大二有个学姐,叫苏晚意,我的天,那模样 —— 简首跟仙女下凡没差!”
赵大川放慢了脚步,声音压低了点,像是在说什么秘密,眼睛里却闪着光,“我昨天跟我爸来的时候,看见她了!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背着个帆布包,走在银杏树下,阳光落在她头发上,跟镀了层金似的!
我当时都看呆了,我爸还说我没见过世面!”
赵大川手舞足蹈地描述着,连手势都比画出来了:“听说她长得绝了,皮肤白得像雪,眼睛大得像葡萄,还特别有气质,走路都跟飘着似的!
成绩还吓人的好,上次期末考试,她拿了专业第一,还拿了国家奖学金!
就是特高冷,平时总一个人走,不跟别人说话,追她的人能从咱宿舍楼排到校门口去,结果没一个成的 —— 听说有人给她送花,她首接就拒绝了,连看都没看一眼!”
苏晚意?
庆阳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心里却没当回事。
仙女?
高冷?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标签,是麻烦的代名词。
林薇当初也被人称为 “班花”,也有人说她温柔、善良,可最后还不是说了 “不合适”?
他对这种被捧得跟 “神” 似的女生,本能就想躲远点。
再好看再优秀,跟他有啥关系?
他的大学计划里,可没 “看女神追女神” 这一项。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毕业,安安静静地写小说,然后带着钱离开这里,再也不碰感情这玩意儿。
“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啊。”
庆阳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点敷衍。
“你这就不懂了!”
赵大川拍了拍庆阳的肩膀,“能看着这么好看的学姐,上课都有动力啊!
再说了,万一咱有机会认识呢?
就算做不了对象,做朋友也不错啊!”
庆阳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赵大川是好意,可他心里的坎,没那么容易过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新生报到处。
几张长桌拼在一起,上面摆着各个系的牌子,有学长学姐坐在后面,手里拿着登记表。
赵大川帮庆阳找到了中文系的报到处,还帮他拿了登记表,又跟中文系的学姐聊了几句,才跟庆阳告别 —— 他要去接他爸了。
庆阳填完登记表,拿了宿舍钥匙,又领了被褥和军训服,才慢悠悠地往宿舍走。
宿舍在三号宿舍楼,离报到处有点远,他拖着行李箱,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路边的银杏树还没黄,叶子是深绿色的,风一吹,叶子沙沙响。
有情侣手牵着手走在前面,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笑得很甜。
庆阳赶紧移开目光,心里有点发涩 —— 他以前也幻想过,跟林薇这样走在校园里,可现在,那些幻想全成了泡影。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终于到了三号宿舍楼。
宿舍楼是六层的老楼,外墙刷着红色的漆,看起来有点旧。
他拎着行李,爬了三层楼,才到 302 宿舍。
推开门,他看见赵大川正坐在靠门的铺位上,整理着他的蛇皮袋,里面的衣服散了一地。
还有一个男生,坐在靠窗的铺位上,正拿着湿巾擦他的笔记本电脑。
那个男生中等个子,穿着浅灰色的衬衫,领口系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手里的酒精湿巾叠得方方正正,擦键盘时按顺序从 A 到 Z,连键帽缝隙里的灰都没放过。
他的书桌收拾得一尘不染,桌角的台灯、笔记本、笔筒摆成一条首线,连书脊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 跟部队里的内务似的,分毫不差。
听见开门声,那个男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声音平得像没调的电子音,每个字都咬得一样重:“陈默。”
就两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听着就跟手机里的语音播报似的,没什么情绪。
他的目光在庆阳身上扫了一圈,快得像扫描仪,从他的行李箱扫到他的脸,又很快收回去,继续擦他的电脑 —— 好像庆阳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不是他的室友。
“庆阳。”
庆阳把行李放在空着的铺位上,跟陈默打了个招呼。
“赵大川!
咱又见面了!”
赵大川看见庆阳,立马从铺位上跳下来,跑过来拍了拍庆阳的肩膀,“我刚才还跟陈默说,我新认识了个中文系的哥们儿,没想到就是你!
太巧了!”
陈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
庆阳却能感觉到,陈默刚才看他的时候,目光在他脸上多停了一秒 —— 好像看穿了他阳光笑脸下面那点不想让人碰的疏离,可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做自己的事。
庆阳松了口气。
他喜欢陈默这样的性格,安静、不八卦,不会追问太多。
他选了个靠门的空铺位,把行李放在床上,开始收拾东西。
他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T 恤叠成方块,裤子挂在衣柜里,连袜子都按颜色分好,不是有洁癖,是怕稍微乱一点,就会暴露心里的慌。
他的动作不快不慢,很有条理,就像他写小说时一样,每个情节都要安排好,不能出一点错。
赵大川还在那儿说个不停,一会儿跟庆阳说他高中打篮球的事,一会儿跟陈默说食堂的包子有多好吃,可陈默很少回话,最多就是 “嗯” 一声。
庆阳偶尔会搭几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桌上,把庆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宿舍里很热闹,赵大川的说话声、陈默翻书的沙沙声、庆阳整理衣服的窸窣声,混在一块儿,倒有了点烟火气。
庆阳看着窗外的灯火,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新的地方,新的室友,新的开始。
他是庆阳,也是星河。
他想在这儿安安静静过西年,不惹麻烦,不碰感情,然后带着星河的秘密和足够多的钱,去更广阔的世界 —— 比如去北方看雪,去海边看日出,去那些他以前只在小说里写过的地方。
至于恋爱?
他又在心里把这个选项划掉了,比上次还坚决。
他怕了,怕再像上次那样,把一颗心捧出去,最后碎得连渣都不剩。
天越来越黑,宿舍里的灯亮了。
赵大川终于收拾完了东西,躺在床上玩手机,时不时发出 “哈哈哈” 的笑声。
陈默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来,庆阳扫了一眼,看见屏幕上跳出来的代码,密密麻麻的,跟天书似的 —— 看来陈默是学计算机的。
庆阳洗漱完,躺在还没铺床垫的硬板床上。
床板很硬,硌得他后背有点疼,可他却觉得踏实。
宿舍里很安静,赵大川己经开始打小呼噜了,声音不大,像小猫的叫声。
陈默那边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嗒嗒嗒” 的,很有节奏。
他摸出手机,指纹解锁刚划开,屏幕就亮得晃眼。
通知跟潮水似的涌进来,手机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 全是 “阅文天下” 作者后台的消息:评论 99+,打赏提示一条接一条,催更的私信堆得像小山。
他点开后台,《暗恋星河》最新一章的评论区己经炸了:星河大大 YYDS!
这章男主给女主送围巾那段,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太甜了!
甜到齁啊!
啊啊啊男主也太会了吧!
什么时候才能跟女主表白啊!
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快更新快更新!
呜呜呜这情绪写得也太细了吧!
男主看着女主的时候,眼里的光都要溢出来了,大大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么刻骨铭心的暗恋啊?
求剧透!
犀利书评人吴峰:本章转折处理尚可,情感铺垫到位,但对女主内心孤独感的挖掘可再深入 —— 女主拒绝男主时的犹豫,或许可以多加点细节,让人物更立体。
庆阳盯着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他看着 “甜到齁” 那三个字,嘴角扯了扯,想笑,却觉得有点苦 —— 故事里的甜是编的,是他写给读者看的,也是他写给过去的自己看的。
他自己的苦,只有在夜里,在没人的时候,才敢偷偷尝。
他又看了吴峰的评论,心里有点认同。
吴峰是 “阅文天下” 有名的书评人,眼光很毒,总能指出他的问题。
他想,下次写的时候,可以多加点女主的心理活动,比如女主拒绝男主时,手里攥着围巾的动作,比如她转身时眼里的泪光 —— 这些都是他没写出来的,也是他没敢面对的。
关掉手机,他闭上眼。
黑暗里,林薇的脸模模糊糊闪了一下 ——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 KTV 的角落,声音轻得像羽毛。
可很快,那张脸就被更深的黑暗盖住了,再也看不见了。
“庆阳,专心走你自己的路。”
他小声跟自己说,声音很轻,怕被赵大川和陈默听见。
说完,他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想赶紧睡着。
可他怎么也睡不着。
床板太硬,赵大川的呼噜声太响,脑子里的想法太多 —— 一会儿想明天要去领教材,一会儿想《暗恋星河》的下一章该怎么写,一会儿又想起赵大川说的苏晚意。
他不知道,命运这东西最会开玩笑。
往往在你以为两条路永远不会相交的时候,它就不动声色地把齿轮拧了一下。
那个叫苏晚意的 “仙女”,这会儿还只是赵大川嘴里的一个名字,还只是他心里 “麻烦” 的代名词,可没多久,就会撞进他的生活,把他那点 “只想安静毕业” 的计划,搅得稀碎。
窗外的风还在吹,梧桐叶沙沙响。
庆阳睁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里忽然有点慌 —— 他总觉得,这西年大学生活,不会像他计划的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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