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个年，我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年根下的村子，空气里都飘着炸丸子和松枝的味道，可我家这股年味，

总掺着点说不出的滞涩。大嫂进家门这几年，我和她就没有顺过。

她是那种占了理要掀翻屋顶，没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仗着我哥疼她，在家里横得很。

年初四我带了个同事回家。同事是外地的，没地方去，我想着家里热闹，就邀了她来。

谁知这成了导火线。初四这天晚上，大嫂又不见人影。谁都知道她去邻村赌钱了，

我哥劝过几次，没用，我爸妈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夜快一点了，我和同事都睡下了，

好不容易睡着，过年人轻松容易失眠。“砰砰砰”的砸门声，接着用尖利的嗓门，

带着酒气和输钱的戾气:“小丽！小丽！你给我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

披了衣服出去开门。她红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一进门就冲我减:“告诉你那个朋友，

让她安分点！别手脚不干净动我的东西！”我同事也被吵醒了，披着衣服站在门口，

脸色都白了，小声说:”我没有……我晚上就去了趟洗手间……”“没动？

没动我那梳子怎么换了地方？大嫂胡搅蛮缠，声音大得掀翻屋顶。“她就是挪一下桶，

谁动你东西了？”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去赌钱输了，回来拿我们撒气？

”“小丽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大嫂说着就往前冲，要不是我哥从后面拉住，

她差点就扑到我身上。我也红了眼，跟她吵得不可开交，声音大得整栋楼都听得见。

同事站在旁边，尴尬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儿说“算了算了，是我的错”。那架吵到后半夜，

才算被我哥和我爸强行拉开。我憋着一肚子气回房，同事歉疚得不行，

说:“早知道你有这种嫂子就不来了。″我说:“等她脾气过就没事，

她可能赌钱输了心情不好。”第二天一早，我内急，起来去上厕所，关门时用了点力，

“镗啷″一声。没过两分钟，大嫂也起来了，去洗手间时，故意把门摔得更响，

“镗啷”一声，震得墙皮都像要掉下来。“你摔给谁看？”我站在门口，火又上来了。

“我摔我自己的门，你管得着？”她斜着眼看我，一脸挑衅。“你昨晚冤枉我朋友，

这事没完！”“没完又怎么样？”她往前逼近一步，“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推搡间，

两人又吵了起来，这次直接动了手，我抓着她的胳膊，她扯着我的头发，乱成一团。

我妈被吵醒，从楼下跑上来，抱着我哭：“小丽啊，不能打啊！她是你大嫂啊！有话好好说，

别动手啊……”我爸也跟上来，呵斥着把我们拉开，脸气得铁青。这场架吵完，

大嫂收拾了东西，二话不说就带着侄儿回了娘家。家里总算清净了，

可我心里那股气怎么也顺不了。我跟我妈说：“她凭什么冤枉我朋友？我非去告她不可，

让她给我朋友道歉！”我妈一听就急了，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疯了？那是你大嫂！

一家人告来告去，像什么样子？你要是敢去，你就搬走！这个家容不下你这种搅家精！

”“我搅家精？”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先找事的！是她赌钱！是她冤枉人！

你们就偏心吧！”我气极了，跟我妈也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我爸在旁边听不下去，

对着我妈吼：“你少说两句！本来就是她大嫂不对，你怎么能那么说小丽？

”我妈被我爸一吼，委屈地哭了起来。好好一个年，闹成了这样。同事初六就走了，

临走时什么都没说，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不舒服。家里更是低气压，我妈不理我，

我爸唉声叹气，我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了晚上，我越想越憋屈。

全村人都知道了我家吵架的事，指不定怎么背后笑话我。我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跟大嫂打架，

还逼得大嫂回了娘家，传出去我成了什么人？一股邪火上来，我摸出手机，

拨通了村委会的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带着哭腔，

把大嫂赌钱、冤枉我朋友、在家霸道，还有我妈偏心的事一股脑说了出去，

语无伦次地控诉她们“乱说话”，毁了我的名声。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里，心里空落落的。

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笑声，那么热闹，衬得我家像个冰窖。后来的几天，我没出门，

但总觉得出门就能撞见别人异样的眼光。村里的微信群里，

有人含含糊糊地说“老张家过年不太平”，有人说“小姑子和大嫂吵翻天”，

甚至有人添油加醋，说我“为了外人欺负自家人”。我知道，这个年，

我彻底成了全村人的笑话。我越想越不甘心，又打了村委会投诉电话。

村委会的电话挂了之后，听筒里的忙音还在耳边嗡嗡响，像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

我把手机扔到炕上，手背狠狠抹了把脸，才发现眼泪早就糊了满脸。

窗外的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渗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歪歪扭扭的影子，

像极了此刻我心里的乱麻。其实我打那通电话的时候，脑子是懵的。

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明明知道那稻草撑不起什么，偏要死死攥着。

我想让谁来评评理呢？村委会的人吗？

他们大概率会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大过年的少说两句”，

转头可能还会劝我哥“男人要会调和家里矛盾”。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像吞了块烧红的烙铁，从喉咙一直烫到心口。后半夜我没合眼。

炕上的被褥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往年这味道总让我踏实，此刻却觉得硌得慌。

同事睡过的那半边炕还留着点温度，我盯着那片褶皱，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她是我在城里工厂最好的朋友，叫小芸，四川来的，手脚麻利，性子也温和。

年前她说不回老家，我拍着胸脯说“来我家，让你尝尝我们这儿的年味儿”，

还跟她吹嘘我妈做的炸耦合有多香，我爸腌的腊肉有多下饭。结果呢？

她倒是尝着“年味儿”了，却是火药味、腥臊味，还有我大嫂撒泼的恶臭味。天亮的时候，

我听见我妈在院子里扫地，扫帚划过水泥地的“沙沙”声，比平时重了不少，像是带着怨气。

我披了衣服起来，刚推开门，就撞见我妈看过来的眼神，冷冰冰的，像数九寒天的井水。

她没说话，转过身继续扫地，竹扫帚把地面拍得“啪啪”响，像是在打我的脸。“妈，

早饭……”我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僵住的空气。“自己做。”她头也不回，声音硬邦邦的，

“家里没闲人伺候大小姐。”我愣在原地，后脖颈子一阵阵发紧。这还是我妈吗？

那个小时候我摔破膝盖，抱着我掉眼泪的妈；那个我第一次领工资给她买了条围巾，

她逢人就夸“我家小丽懂事”的妈。怎么就因为一场架，因为我要讨个公道，

她就把我当成了仇人？灶房里冷冰冰的，昨天剩下的饺子在案板上冻得硬邦邦，

像一块块小石头。我摸了摸灶台，也是凉的，看来我妈根本没打算生火。我舀了瓢凉水，

想烧点热水，刚把水壶坐上，就听见我爸在堂屋咳嗽。我端着刚烧开的水进去，

他正坐在太师椅上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满脸的褶子。

我把水杯放在他手边，他没看我，也没说话，只是狠狠抽了口烟，烟圈吐出来，

在他眼前慢慢散开，像个解不开的结。“爸，我……”“你大嫂今早给你哥打电话了。

”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说在娘家待着，让你哥去接。”我心里“咯噔”一下。

大嫂这是拿捏上了？知道我哥疼她，知道我爸妈怕家丑外扬，故意拿回娘家这招逼我们低头。

我咬了咬牙，说：“她凭什么让我哥去接？错的又不是我们。”“一家人，

哪分那么清的对错？”我爸放下烟袋，终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疲惫，“小丽，

你大嫂是厉害，可她是你哥的媳妇，是你侄儿的妈。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总不能真闹到分家吧？”“可她冤枉小芸啊！小芸是我朋友，她凭什么受这份气？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又涌了上来，“乱赖别人动她东西，她自己赌钱输了，

把气撒到别人身上，你们怎么不管？就因为我是女儿，她是儿媳，你们就偏着她？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水杯都晃了晃，“什么偏不偏的？

你妈不是怕你在村里落闲话吗？一个姑娘家，跟大嫂打架，传出去怎么找婆家？

”“我不在乎！”我喊了出来，声音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回荡，“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也不能受这种委屈！”我爸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又长又重，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烦心事都叹出去。“你呀……你这性子，

随你妈年轻时，太犟。”我知道我犟。从小就这样，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时候跟邻居家孩子抢毽子，明明是我先捡到的，对方仗着人多，把毽子抢走了，

我追着他们跑了半条街，最后硬生生从那男孩手里把毽子夺了回来，

自己胳膊被划了道血口子也没哭。我妈当时一边给我涂药膏，一边骂我“傻丫头，

一个毽子而已”，可我就是觉得，不是我的，我一分不抢，是我的，谁也别想夺。可这次，

我争的不是毽子，是道理，是一口气。正僵着，我哥从外面进来了。他穿着件旧棉袄，

袖口磨得发亮，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一看就没睡好。他进门就往灶房钻，

估计是饿了，看见案板上冻着的饺子，拿起来就想往嘴里塞。“别吃那凉的。”我爸说，

“让你妈给你热点。”我哥没说话，放下饺子，转身坐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双手抱着头，

手指插进头发里。“爸，小丽，”他闷声闷气地开口，“刚才我去丈母娘家了。

”我心里一紧，等着他说下文。“她不回来。”我哥的声音带着哭腔，

“说……说要回来也行，得让小丽给她道歉。”“我凭什么给她道歉？”我“腾”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是她错了，凭什么让我道歉？”“小丽！

”我哥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她是你大嫂！大过年的，

非要闹成这样吗？”“我让着她？”我冷笑一声，眼泪掉了下来，

“我让着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找我借钱，我哪次没给？她借了不还，我催过吗？

她在家霸道，我跟她争过吗？这次是她太过分了！她赌钱输了拿我们撒气，她冤枉我朋友，

她还动手打我！凭什么让我道歉？”“她是你大嫂！”我哥也站了起来，声音比我还大，

“你一个做小姑子的，让着嫂子怎么了？就当为了我，为了我儿子，行不行？”“为了你？

为了他？”我指着他的鼻子，手都在抖，“那我呢？我就该受委屈吗？”“够了！

”我爸突然吼了一声，吓得我们都闭了嘴。他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

我赶紧去扶，他甩开我的手，指着我们兄妹俩，“你们两个，

非要把这个家拆了才甘心是不是？”堂屋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爸粗重的喘息声。我看着我哥，

他眼圈红着，嘴唇抿得紧紧的，那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突然觉得很累，

累得不想再争了。是啊，他是我哥，从小就护着我。小时候我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

他背着我追了二里地，把那人揍得鼻青脸肿；我上初中，他在县城打工，每个月省吃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