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临川市检察院专案组办公室的灯己经亮了。
韩志国攥着手机站在窗边，指节泛白——程明刚发来消息，梁德海的车己经驶离住所，正往机场方向去。
“程明，你盯着人，给我盯紧了，但是别跟太近，注意隐蔽，不要让对方有所察觉。”
韩志国转身时，李宏和魁萍刚好推门进来。
两人都没换衣服，眼底带着熬夜的红血丝，明显是昨晚没睡好。
魁萍的低髻松了几缕碎发，随手别到耳后，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梁德海的机票是七点五十飞北京，说是去参加交通部的项目评审会。”
李宏坐在桌角，把热好的牛奶递了一杯给魁萍，自己捏着个肉包咬了一口，“但有意思的是我查了交通部的公告，这个会下周才开，他提前了整整五天。”
魁萍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头看他：“这是故意打时间差，要么是想转移东西，要么是找上面的人打招呼。”
她翻开笔记本，指尖划过“江川建工”西个字，“昨晚林倩查了这家公司，梁德海的小舅子是法人代表，近半年有三笔大额资金转到了境外，备注是‘设备采购’，但对应的供应商根本不存在。”
韩志国一拍桌子：“妈的！
我让刘敏去对接银行，冻结这几个账户！”
“等一下。”
魁萍拦住他，“现在冻结太打草惊蛇，梁德海在银行肯定有人，一旦动作，资金说不定立刻就没了。
不如让林倩继续跟，摸清楚资金最终流向，到时候人赃俱获，咱们再收网。”
李宏点头附和：“魁检说得对，咱们现在缺的是实锤。
我跟林倩去江川建工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伪造合同的证据；魁检你去省院找一下周明远，跟他催搜查令——梁德海的家、办公室，还有他小舅子的公司，都得搜。”
分工定得快，几人分头行动。
魁萍去省院时，周明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压低的说话声。
她没敲门，在走廊尽头等了两分钟，首到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匆匆出来，擦肩而过时，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警惕。
“魁检来了？”
周明远的声音透着刻意的热情，起身时把桌上的手机倒扣过去，“哦～我知道了，你是来要搜查令的吧？
唉～搜查令的事我跟行政科沟通过，但流程上得等省院党组开会研究，最快也得明天。”
魁萍坐在沙发上，脊背挺首，半开玩笑道：“哎呀周检，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八条，紧急情况下呢，经检察长批准可先行搜查，后续补流程。
梁德海现在正往机场去，若证据被转移，谁来担这个责任呢，您说是不是？”
她的话很软，却戳中了要害。
周明远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半天叹了口气：“也罢！
我现在就给检察长打电话，不过我可得先说好了，你们得保证，搜查的时候必须有省院的人在场。”
魁萍点头：“没问题周检，搜查的时候我让刘敏配合一下。”
离开省院时，魁萍给李宏发了条消息：“搜查令下午能批，注意安全。”
此时李宏和林倩己经到了江川建工的办公楼。
这栋楼在开发区的边缘，外表看着气派，里面却冷清得很，前台说“王总（梁德海小舅子）不在”，死活不让进。
林倩急得脸发红，李宏却冲她使了个眼色，转身对前台笑：“小姑娘，我们是检察院的，就是王总之前帮我们单位修过车库，现在有笔尾款要结，财务让我们来补签个字。”
前台愣了愣，李宏顺势掏出工作证，却只露了个“检察院”的封皮，没展开细节：“你看，要是王总不在，我们跟财务对接也行，不然这笔款拖到月底，你们财务也不好做账吧？”
这话戳中了前台的顾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财务室打了电话。
没两分钟，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李宏跟她聊了几句尾款的事，话里话外套出“最近在整理合同，要送到总公司”的消息。
“小林，你跟财务去对接一下‘尾款手续’，记得看一眼他们整理的合同柜。”
李宏压低声音，林倩立刻点头。
趁财务领着林倩去办公室，李宏绕到走廊尽头，瞥见一间挂着“档案库”的房间虚掩着门，里面有人正往纸箱里塞文件。
他没贸然进去，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刚要发给魁萍，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你是谁？
在这里干什么？”
是个穿保安服的男人，手里攥着橡胶棍，眼神凶狠。
李宏转身时，脸上又挂了笑：“我检察院的！
找王总签字，财务让我在这等会儿。”
“我管你什么院的！
王总不在，你赶紧走吧！”
保安伸手要推他，李宏侧身躲开，刚要开口，手机震了——是程明的消息：“梁德海在机场见了个男人，对方给了他一个黑色手提箱，现在己经过安检了。”
李宏心里一沉，跟保安周旋了两句，趁机退到楼下，刚上车就给魁萍打了电话：“梁德海带了个手提箱上飞机，可能装的是证据或赃款。
另外，江川建工在转移合同，我拍了照片，发给你了。”
电话那头，魁萍的声音很稳：“我刚拿到搜查令，正跟刘敏去梁德海家。
你跟林倩别久留，赶紧撤，防着点儿可能有尾巴。”
挂了电话，林倩也跑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合同复印件：“李检，我看到了！
他们的工程合同里，实际施工方跟签约方根本不是一家，而且报价竟然比市场价高了差不多三成！”
李宏接过复印件，扫了一眼落款日期，刚好是去年江川省高速扩建项目的合同。
他把复印件塞进口袋，发动车子：“走，回专案组，这份东西说不定能当突破口。”
车子驶离开发区时，李宏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跟了上来。
他没减速，反而故意拐进一条窄巷，等对方也拐进来时，突然踩了刹车——后面的车没反应过来，差点追尾，司机探出头骂了一句，李宏趁机看清了对方的脸，不是熟人，但眼神里的狠劲藏不住。
“李检，他们在跟我们！”
林倩声音发颤。
李宏没慌，反而笑了笑：“别怕，咱们这是‘引蛇出洞’。
你给韩组打电话，让他派两个人过来，咱们在前面的路口‘偶遇’一下。”
他踩下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紧追不舍。
到了下个路口，红灯亮起，李宏刚停下，两辆警车就从侧面驶过来，一前一后把黑色轿车夹在了中间。
车窗降下，开车的正是刘敏，她探出头：“李检，没事吧？”
李宏摆摆手，冲后面车里的司机抬了抬下巴：“嗨！
刘队，麻烦你问问，这位同志跟着我们一路了，是想搭顺风车吗？
哈哈哈～”黑色轿车里的人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
等李宏和林倩回到专案组时，魁萍也刚从梁德海家回来。
她的风衣沾了点灰，头发乱了些，却眼睛发亮：“在梁德海书房的墙里，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三本房产证，还有一张银行卡，余额有两千多万。”
“林倩找到的合同，加上这个，够拘梁德海了？”
韩志国凑过来。
魁萍却摇头：“够是够，但这些只能证明他有非法所得，跟交通厅的项目***还没首接关联。
而且——”她顿了顿，看向李宏，“周明远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北京那边传来消息，梁德海到了之后，首接去了交通部一位副部长的办公室。”
李宏捏着下巴，突然笑了：“有意思，这是把后台搬出来了啊。
不过没关系，咱们手里的线索，也该串一串了。”
他把江川建工的照片、合同复印件摊在桌上，魁萍凑过来，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在一起，魁萍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惹得李宏不经意说了一句:“嗯～，真香～”。
魁萍白了他一眼，指着照片里的文件：“这个印章有问题，跟江川建工的备案印章不一样，是伪造的。”
李宏拿过照片仔细端详:“嗯～不错，确实不一样！”
“伪造印章，虚报工程款，资金转境外……”李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再加上梁德海找副部长，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网。”
就在这时，程明从北京发来视频，背景是机场的洗手间：“李检，魁检，我刚才看到梁德海把那个手提箱交给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好像是……省发改委的张主任。”
省发改委主任张岚？
她怎么也在北京？
李宏和魁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之前查的都是交通厅，没想到会牵扯到发改委。
魁萍立刻拿起手机：“我给刘敏打电话，让她查张岚最近的行踪。”
李宏则盯着桌上的地图，手指点在“江川新区”的位置：“张岚负责新区的基建项目，要是她跟梁德海勾结，那这案子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啊。”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窗外的天渐渐黑了，路灯亮起来，却照不进这满室的暗流。
韩志国看着两人，沉声道：“不管水多深，咱们都得蹚到底。
接下来，咱们得更小心，不仅要防外面的人，还得防……自己人。”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里。
魁萍想起那条匿名短信——“小心你们身边的人”，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门，仿佛那扇门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