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梅第七天，青山村的雨下得黏糊。
林深在卫生室煎药，药香混着潮气漫出来，把墙角的艾草熏得更浓了。
苏晚晴抱着电脑来送茶园规划图，刚推开门就被门槛绊了下——她盯着地上新铺的防滑垫，抬头正撞见林深举着药勺笑：“地滑，慢点儿。”
“谢了。”
她换鞋时瞥见他白大褂下摆沾着药渣，“又在熬祛湿汤？”
“给村头李奶奶。”
林深把药罐封好，“她关节炎犯了，这汤外敷能缓解。”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林医生！
我家巧珍要生了！”
是村东头的张婶，怀里的竹篮还滴着水。
林深脸色骤变，拽过药箱往外冲：“苏小姐，跟我来！”
雨幕里，张婶的竹篮里躺着个产妇，额角全是汗，宫缩疼得首哼哼。
林深摸她肚子：“宫口开三指了，得赶紧送镇医院。”
他转身冲苏晚晴喊：“你骑我的摩托去镇里借担架，我去拿产包！”
苏晚晴没来得及问，攥着车钥匙就往雨里冲。
等她扛着担架回来，林深正背着产妇往村口跑，白大褂下摆全湿了，贴在后背上显出清瘦的脊骨。
她把担架往地上一放，跟着他喊：“慢点儿！
她疼得厉害！”
“我知道。”
林深脚步没停，“巧珍头胎，胎位有点偏，路上不能颠。”
雨砸在伞面上，他腾出一只手护着产妇脑袋，“张婶，你记不记得去年巧珍摔了一跤？
当时我就说，这丫头骨盆窄，得提前留意。”
苏晚晴愣住。
原来他早把每个孕妇的情况都刻在脑子里。
镇医院的路灯下，林深浑身滴水站在走廊里，攥着产妇家属递来的毛巾擦脸。
苏晚晴递过保温杯：“姜茶，驱寒。”
他喝了两口，忽然说：“谢谢你刚才没拦着我。”
“我拦得住吗？”
苏晚晴低头绞着衣角，“你背着她跑的时候，我突然懂了王婶说的‘风流’——不是耍帅，是刻在骨子里的担当。”
林深笑了，眼尾泛着水光：“我奶奶以前总说，村医的药箱里装的不是药，是全村人的命。
那时候我不懂，现在……”他看向窗外渐小的雨，“现在觉得，能被需要，挺幸福的。”
凌晨三点，巧珍平安诞下女婴。
张婶攥着林深的手掉眼泪：“要是没有你，我和巧珍娘家都不在，可咋办啊？”
林深拍她后背：“没事了，孩子六斤二两，壮实。”
回村的路上，天己蒙蒙亮。
苏晚晴盯着林深泛白的嘴唇：“你胃不好，空腹喝了那么多姜茶。”
她从包里摸出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林深接过来，包装纸上印着有机茶园的logo——是她设计的。
他剥开放进嘴里，甜腻漫开：“比我奶奶藏的糖还甜。”
老槐树下，两人踩着积水往卫生室走。
药箱上的红绸被雨洗得更艳了，像团跳动的火。
苏晚晴忽然说：“下周茶园要请专家来做土壤检测，我想请你当翻译。”
“翻译？”
“专家说的是有机种植术语，村民们听不太懂。”
她歪头笑，“你懂医懂茶，准行。”
林深低头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行。
不过……”他抬头，晨光落进他眼睛里，“你要请我喝你新泡的竹叶汤。”
苏晚晴的脸腾地红了。
她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觉得，这青山村的雨，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