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巽心中警铃大作。
爷爷托人带话?
为什么不是首接留信,而是要借一个外人之口?
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迅速将楚帛书残片和笔记用油布重新包好,塞进自己的随身背包里,然后将箱子合上,锁好——尽管锁己经坏了,但做个样子也好。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这才走下楼梯。
堂屋里,除了刘干事和几位守灵的老人,还多了一个女子。
她约莫二十出头,身形娇小,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土布衣裤,款式并非本地所有。
头发乌黑,在脑后编成一条粗亮的麻花辫。
肤色是健康的蜜色,五官清晰明丽,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黑亮,眼神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清澈,反而带着一种山泉般的清冽和警惕。
她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用深色布套包裹的物件,看形状不像雨伞。
见到陈巽下来,她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就是陈巽?”
她开口,果然是电话里和刚才听到的那个湘西口音。
“我是。
你是?”
陈巽保持着距离,谨慎地问道。
“我叫阿雅。”
女子言简意赅,“你爷爷陈老先生,半个月前托人给我们寨子捎了信,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就让我来青螺镇找你,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陈巽的心提了起来。
阿雅看了看旁边的刘干事和几位老人,明显有些顾忌。
她上前一步,靠近陈巽,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 另外,他让你千万保管好‘钥匙’。”
卦不敢算尽?
情不敢至深?
这像是一句偈语,充满了宿命般的无奈和警醒。
而“钥匙”?
是指那把不见了的黄铜钥匙?
还是另有所指?
难道是指那片楚帛书残片?
陈巽脑中飞速旋转,面上却不露声色:“我爷爷还说了什么?”
“没了。”
阿雅摇摇头,眼神坦诚得让人无法怀疑,“就这些。
话己带到,我走了。”
她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陈巽下意识地叫住她。
这个女子出现的太过突兀,带来的信息又太过蹊跷,他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你从湘西远道而来,辛苦了。
等我处理完爷爷的后事,再好好谢你。”
阿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不用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陈老先生预付了报酬。”
她拍了拍自己背上的那个长条布套,动作间,布套一端微微敞开,陈巽眼尖地瞥见,那里面露出的,似乎是一截**深紫色的、不知是什么木材制成的……剑柄**?
上面似乎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不是普通的剑!
陈巽几乎可以肯定。
联想到爷爷笔记中提到的湘西“尸洞”,以及“赶尸匠”的传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这个阿雅,绝非常人。
“阿雅姑娘,”陈巽改了称呼,语气更加郑重,“爷爷刚走,很多事情我一头雾水。
你既然受他托付,想必是他信任的人。
能否请你多留两日,或许……有些关于爷爷过去的事情,我想请教你。”
阿雅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又看了看爷爷的灵堂,终于点了点头:“好。
我住在镇上的‘迎客来’旅店。
等你忙完,可以来找我。”
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那背影挺拔利落,与这温吞水般的小镇格格不入。
陈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爷爷的离世,凶险的卦象,锁孔里的墓土,神秘的楚帛书,还有这本记载着往事的笔记,以及这个带着偈语和古怪兵器的湘西女子……所有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而他现在,急需一根能将它们串联起来的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笔记最后一页,那个被红笔圈出的“野螺峪”。
爷爷说,“彼处有物”。
那里,究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