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的自我修养，公主你别爱上我

红烛高烧，龙凤喜帐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合欢香与美酒混合的暧昧气息。

我，慕容雪，哦不，现在是“新科状元”、“当朝驸马”慕容瑾，正襟危坐在床沿，背脊挺得像一根即将崩断的琴弦。

这场婚礼，是为我那失踪数月的双胞胎兄长慕容瑾办的。但拜堂的是我，即将与大梁最尊贵的昭阳公主共度良宵的，也是我。圣旨是催命符，慕容家被政敌构陷，只差一步便要满门抄斩，兄长失踪，我代他尚公主，是家族唯一的生路，也是我的死路。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昭阳公主李明月身着便服，遣退了所有宫人，缓步走了进来。她卸去了繁复的凤冠，一头乌发如瀑，衬得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愈发遗世独立。她没有看我，而是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驸马，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喝了这杯合卺酒。”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听不出喜怒。

我头皮发麻，僵硬地挪了过去。多年的棋手生涯让我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但此刻，我的心跳声擂鼓一般，生怕被她听了去。我束了三层白绫的胸口，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李明月将一杯酒递给我，凤眼微挑，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本宫听说，驸马文武双全，更是京城第一棋手，不知可能与本宫手谈一局？”

我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试探。洞房花烛夜，不谈风月，反谈下棋？这个公主，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是个简单角色。

“公主雅兴，微臣自当奉陪。”我刻意压低了嗓音，模仿着兄长的声线，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唤人取来棋盘。棋子落在盘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中格外清晰。李明月的棋风凌厉，大开大合，充满了皇家威仪。而我，则步步为营，守得滴水不漏。这不仅仅是一盘棋，这是一场无声的审问。我的每一步，都在回答她关于我“兄长”学识、性格、乃至野心的盘问。

棋局过半，黑白胶着。她忽然落下一子，截断我一条大龙，轻描淡写地问：“本宫还听说，驸马三年前曾在江南游学，偶遇一红颜知己，至今念念不忘？”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中衣。兄长的风流韵事，我哪里知道！这是陷阱！我若答是，便是承认婚后依旧心有旁骛；若答否，万一她掌握了什么证据，便是不诚。

我捻着棋子，脑中飞速运转，最终落下一子，弃了那条大龙，却在棋盘的另一端，形成了更大的包围之势。

“微臣三年前确实在江南，”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坦然，“但偶遇的并非红颜，而是一位棋道高人。与他三日论道，胜读十年书。至于念念不忘，确有其事。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微臣至今引为憾事。”

我将“红颜知己”偷换概念成了“棋道知音”，既解释了“念念不忘”，又展现了对艺术的追求，将一场桃色质询，化解为文人雅事。

李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被一抹更深的探究所取代。她输了半子。

“驸马果然名不虚传。”她收起棋子，站起身，缓缓走向喜床。“时辰不早了，驸马，该就寝了。”

来了，今晚最难的一关。

我硬着生头皮站起身，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看着那张龙凤呈祥的喜床，感觉比走向断头台还要可怕。

李明月走到床边，却没有躺下，而是从枕下拿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她转过身，用匕首的刀背，轻轻挑起我的下巴。

“慕容瑾，”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你最好记住，你我之间，是君臣，是盟友，但绝不会是夫妻。你做你的太平驸马，我做我的昭阳公主。安分守己，你想要的家族荣耀，本宫可以给你。若有半分不臣之心……”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柄匕首，已经贴上了我的喉咙。冰冷的触感让我汗毛倒竖。

我强作镇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公主殿下，这正是我所求。”

她盯了我许久，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最终，她收回了匕首，自己走到了床的里侧，和衣躺下，背对着我。

“外间的软榻，是你的。”

我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到了外间。躺在冰冷的软榻上，听着里间那平稳悠长的呼吸声，我知道，这惊心动魄的第一夜，我算是……勉强过关了。

但我也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在这座金丝囚笼里，我的每一步，都必须像今晚的棋局一样，算得精准无比。因为，一旦落错一子，便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入宫的第三天，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猪队友”。

按照规矩，新晋驸马要随公主回宫拜见皇帝。昭阳公主的兄长，当今大梁的天子李明轩，是个……怎么说呢？大概就是那种“我觉得这样很好”然后就完全不听别人意见的甩手掌柜。

御书房里，李明轩对我这个新妹夫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拉着我问东问西，从科考文章问到边疆战事，话题跳跃得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昭阳公主坐在一旁，端庄地喝着茶，眼神却透露出三个字：受够了。

“妹夫啊，”李明轩一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差点破功，“朕听说你棋艺高超，连昭阳都输了你半子？正好，朕最近得了一本绝世棋谱，你来给朕参详参详！”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一本烫金封面的棋谱塞到我手里。我翻开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棋谱上的棋路，错漏百出，简直就是初学者的涂鸦之作，偏偏旁边还用朱笔批注着“妙哉”、“神之一手”之类的字眼。

我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快夸我”的皇帝，又瞥了一眼已经开始用眼神向我求救的昭-阳公主，瞬间明白了。这棋谱，八成是某个马屁精献上来、又被皇帝奉为至宝的玩意儿。

这是一个送命题。说实话，得罪皇帝；说假话，侮辱我的专业。

“皇兄，”昭阳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试图解围，“慕容驸马一路劳顿，棋谱之事，改日再议吧。”

“诶！不碍事！”李明轩大手一挥，兴致勃勃地指着其中一局，“就这步‘大龙摆尾’，朕研究了三日，才悟出其中精髓。妹夫，你且说说，此手之妙，在何处？”

我看着那步堪称“自寻死路”的棋，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哪是“大龙摆尾”，这分明是“大龙送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作为“驸马”的第一次极限表演。“启禀陛下，此手之妙，不在棋盘之内，而在棋盘之外。”

“哦？”李明轩果然来了兴趣。

“寻常棋手，看的是一子一地之得失。而此谱的作者，看到的却是整个天下。”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一步，看似舍弃大龙，实则是以身为饵，诱敌深入。此乃兵法中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体现的是一种‘舍我其谁’的王者霸气。能下出此等棋局者，必有吞吐天下之志。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自己都快信了。

李明轩听得龙颜大悦，抚掌大笑：“知音！妹夫，你真乃朕之知音！赏！重重有赏！”

我暗中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昭阳公主向我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有赞许，有无奈，还有一丝……同情。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但“猪队友”之所以是“猪队友”，就是因为他总有办法把事情搞砸。

李明轩高兴之余，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昭阳，丞相张承谦前日上奏，说今年的秋税过重，恐有民变之忧，提议减免三成。朕觉得甚有道理，已准奏。此事，你怎么看？”

昭阳公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心里咯噔一声。坏了。这张承谦是朝中保守派之首，也是处处与皇室作对的老狐狸，更是构陷我慕容家的幕后黑手之一。他会这么好心为民请命？这里面必有猫腻！

“皇兄，”昭阳公主放下茶杯，声音沉了几分，“国库如今并不充裕，北疆军饷尚有缺口。丞相只提减税，可曾提过如何弥补国库亏空？”

“这个嘛……”李明轩卡壳了，“丞相说，可暂缓北疆换防，节省开支。”

“荒唐！”昭阳公主的声调陡然拔高，“北疆乃我大梁门户，蛮族虎视眈眈，岂能因税收之事，动摇国本？皇兄，你被他骗了！”

“放肆！”李明轩被顶撞得脸上挂不住，也来了火气，“张丞相是三朝元老，一心为公，岂会骗朕？倒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干预朝政，成何体统！”

眼看兄妹俩就要吵起来，我一个头两个大。这皇帝，政治嗅觉简直迟钝得令人发指！张承谦这招“减税”，看似为民，实则一箭三雕：一则收买民心，二则削弱兵权，三则让国库空虚，使得皇室无法推行任何需要用钱的新政。他这是在挖皇权的根！

而我，一个新来的、身份还是假的女驸马，在这种神仙打架的场合，连呼吸都是错的。

最终，这场会面在兄妹俩的不欢而散中结束。回去的路上，公主的鸾驾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结出冰来。

昭阳公主一路无话，只是闭目养神。直到快到驸马府，她才睁开眼，淡淡地对我说：“今天，多谢你为本宫解围。”

“微臣分内之事。”

“你也看到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本宫的‘队友’。坐拥天下，却连最简单的权谋都看不穿。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沉默了。我能说什么？我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公主殿下，彼此彼此。我那个失踪的怨种兄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宫廷生存，果然不易。老板厉害没用，老板的队友是猪，一样能把你拖进坑里。这一刻，我无比怀念单纯的棋盘。至少在棋盘上，我只需要算计对手，而不用提防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