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冰冷,打在陈宵的头盔面罩上,模糊了眼前霓虹闪烁的街景。
己经是晚上十一点,他电驴后的保温箱里还剩最后一份外卖——目的地是城西的“翠湖雅苑”,一个听起来不错,但他深知绝非善地的小区。
导航软件不断提示他左转,进入那条名叫“柳巷”的近路。
陈宵的胃抽搐了一下。
白天那条巷子就阴气森森,更别提这样的雨夜。
他能“感觉”到里面东西不少,虽然看不清具体形貌,但那种粘稠的、不怀好意的注视感让他头皮发麻。
“操。”
他低骂一声,手指在屏幕上狠狠划了一下,选择了绕远路。
电量告急的图标刺眼地亮着,每多绕一米都让他心尖滴血。
生存的压力和与生俱来的恐惧在他心里疯狂拉扯,最后,对差评和扣款的恐惧以微弱优势胜出。
他宁可面对经理的臭脸,也不想再体验一次被那些东西缠上后连烧三天的滋味。
最终,他还是迟到了七分钟。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睡衣、满脸不耐烦的中年男人。
不等陈宵把“对不起,路有点滑”说完,对方就一把夺过袋子,嘟囔着:“这么晚才到,粉都坨了!
等着看评价吧!”
随即砰地关上了门。
冰冷的铁门几乎拍在陈宵脸上。
他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领,带来一阵寒颤。
那句“等着看评价”比这秋雨还冷,精准地砸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
说他因为怕鬼所以绕了路?
谁会信?
无力感和屈辱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
他默默地转身,推着几乎没电的电驴,一步一步往昏暗的街口走去。
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回到他那月租八百的老破小单间,己是凌晨。
脱掉湿透的外卖服,他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里,甚至懒得去开灯。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系统的扣款信息和那个鲜红的差评异常刺眼。
一天又白干了。
窗外雨声渐沥,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和老旧家具的味道。
他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
白天那些模糊的、扭曲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影子”还在视网膜深处晃动。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他就要活在这种提心吊胆、连送外卖都要看黄历的日子里?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底。
那里放着祖母上周去世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一个老旧的木盒子。
当时葬礼简单冷清,父母早亡后,祖母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他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盒子里的东西他翻过,一些泛黄的照片,一枚磨得发亮的旧银元,还有一本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书名都模糊不清的古书,厚得像块砖头。
“《幽冥录》……” 他当时摸着封面上那三个艰涩的古体字,只觉得莫名其妙。
祖母一辈子温和普通,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他疑心是哪个祖宗传下来的老黄历,便随手塞回了床底最深处,再没碰过。
此刻,在那差评带来的烦闷和雨夜的孤寂里,那本怪书的存在感却莫名清晰起来。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
一本书能改变什么?
难道还能教他怎么送外卖不超时吗?
饥饿感袭来,他起身想去泡碗面。
刚站起来,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
他接起,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是……是陈宵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耳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是,你哪位?”
“我……我是林晓晓的妹妹……”女孩的声音哽咽得更厉害了,“我姐姐……我姐姐她上周去世了……”陈宵一愣。
林晓晓?
是他高中同学,一个很文静的女孩,毕业后就没了联系。
“节哀……”他干巴巴地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警察说是意外……坠楼……”女孩吸着鼻子,“但是……但是我不信!
晓晓姐她最近很奇怪,老是说有人跟着她,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她去世前那天晚上,还、还点过你家的外卖!
送餐记录上有你的名字和电话……”陈宵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来了!
上周确实有一个送到老城区一栋旧公寓的订单,收货人姓林。
当时他就觉得那栋楼气氛压抑得厉害,送餐时楼道里的灯忽明忽灭,他还听到过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他当时只想快点离开。
“她……她点了什么?”
陈宵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
“一碗皮蛋瘦肉粥……”女孩哭着说,“我们整理遗物时,发现她手机里最后一条搜索记录是……是‘走阴人’……”啪嗒!
陈宵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碎裂开来。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紧接着雷声轰鸣。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手,一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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