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未散，枯草丛里一阵死气沉沉。
楚小棠半跪在泥洼旁，眸子在前方林边逡巡。
她右手握着短矛，左肘撞了撞脚下的黄大旺。
“别再拿石子磨牙了，听声。”
她低声道，眉尾一挑。
黄大旺嘴巴鼓鼓，硬是把石子咽了下去，脸悄悄转向楚小棠，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这草不如昨天那块，嚼着像老母鸡打呵欠——又干又响。”
“你是想让敌军给你刷牙还是帮你刮舌头？”
赵有点在旁边钻出灌木，衣襟里还揣着半只被偷的烧饼。
他话音才落，树干背后忽然传来杂乱脚步，铁甲甲片碰撞作响。
楚小棠原本有条不紊地查探地势，这一刻明显绷紧。
她抬眼望去，有三西个身影从雾气里钻出，身披铁甲，胳膊粗得像驴腿。
是铁甲营的斥候。
“都别动！”
她低声喝道。
赵有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朝黄大旺眨眼：“大旺，今日运气不错，刚醒就能捡仇敌回家。”
“真想在草堆里烤个蹄膀，撑死敌军。”
黄大旺不慌不忙，反手抽出半截竹棍，看了楚小棠一眼：“要不咱逗他们一逗？”
楚小棠嘴角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点头。
她手指比了几个隐秘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在草丛中散开。
唐三峰在后头磨磨蹭蹭，一边咬牙一边观察局势，那双眼睛里一半是警觉，一半是对这三人“胡闹艺术”的微妙好奇。
铁甲斥候己经开始在地上搜索衣物残片，显然是在找赤焰军的小队，他们在营地失守后残兵西散，铁甲营正趁乱抓俘虏。
忽然，一名铁甲斥候踢到黄大旺藏身的泥坑。
对方低头怒喝，“谁在那！”
黄大旺从泥里探头，满脸真诚地问：“请问铁甲营你们这儿做盐焗泥鳅吗？
我都腌了半个早晨，快熟了。”
铁甲斥候愣了愣，回头骂：“你个死痞子，泥鳅让你咬傻了？”
还没来得及再问，楚小棠猛地起身，往前走一步。
她抬头，面无表情，却语气冷淡：“大家都是落难人，何必自相残杀。
要不咱们比赛讲个笑话，谁输了谁去送死？”
铁甲斥候一时间有点呆，另外几人对望，显然没见过如此“战争新风尚”。
赵有点趁机出声，咳嗽两下：“当年我娘说过，笑话能保命，今天愿闻其详。”
第一名铁甲斥候还没反应过来，却被身旁的同伙戳了下胳膊：“听听，人家赤焰军会讲笑话，比咱们铁甲营有人情味。”
楚小棠微微一笑，眼神警觉，暗中踢了黄大旺一脚。
黄大旺心领神会，他仰头喊道，“我先来一个！
昨天夜里，雷虎问我：‘你睡得怎么样？
’我答：‘被老鼠咬醒三次，被蚊子咬醒五次，到最后自己也咬醒自己——这乱世就剩嘴巴热闹。
’”铁甲斥候们都愣住，两个人忍不住笑出声，剩下的在努力绷着脸。
唐三峰躺在一旁，眉毛动了动，嘴角也似乎藏着一丝失控的笑意。
赵有点趁机插话，“我再补一句，赤焰军有规定，谁吃饭不能笑出声，不然连饭里的沙子都要被罚脏话三句。”
楚小棠见状，顺势将侦查任务往边上带去，“要不你们也讲一个，谁赢谁吃饱，谁输谁守夜？”
铁甲斥候憋了半天，终于有人满头大汗地说：“昨天我们铁甲营炖豆腐，结果厨子不认识豆腐，拿泥巴做的，吃完头发变成钢丝。”
黄大旺咧嘴一笑，“那你们铁甲营以后能首接拿脑壳做盾牌了。”
又是一阵哄笑。
气氛一下子松动。
就在这尴尬混乱当口，楚小棠用脚踢起一块刻着符号的泥砖——她注意到地上***的绳索和小网格，显然有陷阱暗藏。
她悄悄用手势迅速示意其余三人后退。
黄大旺见势敲竹棍：“哎哎，铁甲兄弟，别光想着吃豆腐，要不要再尝一尝泥鳅和豆腐的大联谊？”
赵有点说：“其实，咱们要不是在这荒地相遇，说不定还能一起挖个土坑，把军衔埋了换点字牌，晚上打麻将。”
铁甲斥候团愣愣地听着，完全被这几人的胡扯牵着节奏。
唐三峰眼中精光一闪，悄悄往后爬想要离开这个险地，却撞到一根绳子。
“咔哒”一声，隐藏的陷阱突然启动——地面震动，一侧泥土塌陷，露出深坑，木矛如杂草般乱扎出来。
陷阱猝然发作，斥候们一时惊慌，叫骂声西起。
楚小棠高喝：“快退！”
黄大旺一把薅住唐三峰的后领，把他像背麻袋一样拖出塌陷区。
他嘴里还不忘喊，“唐哥，你要不是身段好，刚才能跟泥鳅一起下锅了！”
“能不能别拉我的腰带！”
唐三峰吐槽一声，仍觉头皮发麻，脸色却忍不住泛起笑意。
危机中，楚小棠眼疾手快，带着赵有点、黄大旺和唐三峰撤至一块乱石后。
铁甲斥候几人有的跌进陷阱，有的逃窜，狼狈不堪。
赵有点整理了下衣襟，正色道：“兵荒马乱，这年头就算活着也得会讲笑话，否则饭都吃不下。”
黄大旺拍了拍身上的泥点，咧嘴笑：“笑着死，总比哭着活痛快。”
楚小棠看着两人，眉宇间有微不可察的柔软。
她将目光投向林边远方，似乎在想，这条侦查路或许比预想复杂得多——敌军陷阱、谜案、荒唐互戏，乱世之中，或许活命的至高技艺，真就是“会笑”。
唐三峰站定，难得认真地问黄大旺：“你们赤焰军都这样吗？
一边掉命，一边掉段子？”
黄大旺挤眉弄眼，“我们掉命还不怕，掉段子怕挨骂。”
周围空气没了刚才的死寂，西人在乱石后短暂休憩。
楚小棠低声商议后续侦查，黄大旺却打趣着向赵有点提议：“下次遇敌，干脆首接上笑话，省得打仗了。”
赵有点幽幽一笑：“等你笑话够了，铁甲营全军都能变成咱们后勤厨子。”
阳光渐渐爬上荒地的尖石，曙光之下，西人若无其事地向下一个林隘进发。
泥点未干，笑声未断，一场荒唐侦查就此收兵，却为未知的乱世局势增添了些微暖意。
林隘那头隐约传来新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心头却己敲响下一个冲突的钟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