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染了长街，老宅的阴影还未散尽，小尘的掌心尚余凉意。
苏羽凝站在他身侧，银色耳坠微微摇晃，唐百川拎着风水罗盘，时不时瞧一瞧苏羽凝，一副既敬又怕的模样。
他们顺着那条被冤魂侵扰的小巷，走回熙熙攘攘的夜市。
霓虹和炊烟斑驳了都市的真实轮廓。
摊贩吆喝声里混杂着灵界的微光，熟悉的烧烤香气和若隐若现的阴凉气流纠缠。
“百川，你那罗盘，进水了没？”
林小尘侧头，嘴角挂着调侃，指着他怀里的罗盘。
“别胡说，祖传的法器，可不敢进鬼界的水。”
唐百川憋着气，但还是悄悄擦了擦边缘。
苏羽凝没理会他们，却停步，目光凝视东南角的一个暗淡摊位。
小尘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那摊子不像其他摊贩那样高声揽客，反而静默得诡异。
摊主身形瘦削，头发一半乌黑一半斑白，身穿墨色夹克，只用一只手动作缓慢地摆弄着桌上的奇物。
他似乎察觉到苏羽凝的目光，抬头，嘴角露出自嘲又亲昵的笑：“三位，鬼市初到，技术不太娴熟吧？”
唐百川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又瞥见罗盘的针微微摇动，心底警醒。
林小尘倒不慌，反而走近几步：“你这摊，卖的是鬼还是故事？”
“故事是免费的，鬼得看行情。”
那男子坐在月光与路灯交界处，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不过瞧你们这阵仗，有点像来对价的。”
苏羽凝眉宇皱了皱：“你是谁？”
他用指节轻敲桌角，声音带着铅笔刮纸般的刺：“姓叶，叶啼鸦。
人鬼皆可中介，但只做真货。”
林小尘一听，心头微颤。
他之前有过耳闻，夜市里“鬼怪中介”是最难缠的角色，也是鬼界与人界交易最活跃的关键。
一些平常人看不见的交易，都是这些人挑头。
唐百川勉强打起精神，努力挤出点学者架势：“这里不是冥市，敢明目张胆卖东西？”
叶啼鸦不以为意，手指一转，一枚鸦羽玉吊坠闪过冷光：“都市夜市，三界混流。
你们没看出来吗？
今晚灯火西十七盏，有十盏燃的是铜魂油。
人鬼妖出没，各自买卖。
冥市走明路，夜市走暗流。”
空气沉了一下。
林小尘想起母亲失踪后的头一个梦，梦中就见过一排燃着青铜魂油的灯。
那么，这夜市，或许真是三界交点之一。
苏羽凝盯着叶啼鸦，语气冷淡却不失警觉：“你中介的东西，都可靠？”
叶啼鸦轻笑，露出一口白牙：“鬼界讲惯例，人界靠信誉。
妖界嘛……看谁吃亏。”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枚铜钱、半截指骨和一团暗黑灵丝交错，“这些，全是真货。
有些供驱邪，有些可捉鬼，也有些——专为还愿。”
唐百川咽了口唾沫：“还愿？
你这摊，专业到民俗专家都自愧不如了！”
叶啼鸦不理会调侃，反而看向林小尘：“你呢？
你身上的气息，有点……熟悉。
阴晴两界，人命难测，灵能波动不小。”
林小尘愣了一下。
他自知体质特殊，但鲜有人一眼看穿。
苏羽凝暗暗阻挡了一下，似乎在用灵媒之力屏蔽什么。
但叶啼鸦只是笑着摇头：“别紧张，我的规矩，是只做交易，不管命运。”
唐百川见状，索性上前：“你这铜魂油怎么卖？”
叶啼鸦瞥了他一眼：“铜魂油是今夜***，但不是每个人能用。
要先过阴眼的考验。”
“阴眼？”
苏羽凝眉头再皱，“什么意思？”
叶啼鸦道：“三界交汇，人有阳眼、阴眼。
阴眼能看见隐藏的鬼物，阳眼能见灵界能流。
若是没过阴眼考验，用铜魂油只会招来意外。”
林小尘忽然跃跃欲试：“考验怎么过？”
叶啼鸦眼里闪着光：“最简单的办法——看三十步范围内，有无第二层影子。”
现场气氛倏然紧张。
唐百川下意识拉住林小尘的袖口：“鬼话三千界，别乱闯！”
林小尘笑着挣脱，望向灯火处。
夜市人流穿梭，灯影幢幢。
果然，在某一档口侧墙上映出两层人影。
其中一层诡异地绕着第三只手正慢慢消散。
他悄声道：“那里，右边摊主有两层影！”
叶啼鸦点个头，递来一枚小小的铜魂油灯盏：“你可以用了。”
苏羽凝接过，却在小尘背后低声道：“你真想赌这一步？”
小尘眨眨眼，“鬼界灯盏，或许能照见母亲失踪的蛛丝马迹。”
叶啼鸦听罢，神色一肃：“三界交易，有得有失。
你们刚入此门，最好谨慎。”
唐百川实在忍不住了，叽叽喳喳：“你这摊的规矩要不要写本说明书？
我下次好写论文。”
叶啼鸦咧嘴一笑：“百川，民俗归民俗，鬼话三千界，各有解法。
你们想要查人失踪，找鬼线索，这夜市，有的是故事。”
烟雾升腾，温风拂面。
林小尘将铜魂油盏收好，感觉掌心微微发烫。
他的目光绕过人群，看见摊贩身后，一盏极古老的纸灯微微晃动，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苏羽凝低声道：“我们今晚要做什么？”
林小尘回望她与唐百川，神色肃然却嘴角依旧挂着熟悉的乐观弧度，“既然闯进三界交易，就先看看，能不能捡到点真实的东西。”
唐百川叹了口气，又整理罗盘。
叶啼鸦把摊子一收，神秘兮兮地说：“冥市开暗门今晚才现，三界边界，要乱了。
你们三人，注定有大事碰头。”
苏羽凝望向远处灯影，与叶啼鸦的目光短暂交汇，神情复杂。
林小尘握紧掌心的铜魂油盏，心头燃起一线新的希望。
夜市尽头的灯火处，隐约传来低低的鬼歌，像是另一场冒险己悄然拉开帷幕。
鬼界的规则还未揭尽，而他们三人，己在都市的暗流中并肩前行。
